“是,那群人说,这半年郇稻为了控制南面生意往来通路,在交州连夺六县,导致战火波及梌州,百姓为活命一路南上才躲到了统阳。”钟怀叉手行礼禀报,“但统阳虽富足,可士族哪里是什麽喜欢乐于助人的……”
贾文勰和虞仓寅同时擡眼。
钟怀一顿,神色如常的一转口风:“比不得阁主身边,因而即便没了战乱的侵袭,可饥饿却始终得不到解决。”
“直至半月前,他们遇到一人施以援手,但对方声称有事相求,并允诺事成之後会给他们不少钱粮。”
“这事儿便是截取官盐?”
“正是,那人只说让他们跟随这位雒溪行动,而後便彻底消失。”钟怀说,“阁主,可要审讯雒溪?”
“不。”秦祉摇头,“那多没意思。”
“你看,我就说吧。”韩晟低声笑说,“朔昭阁不正经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主公的意思是?”贾文勰觉得有些不妙,这份不妙的心情对准的,不是在座的哪一位,而是远在统阳,即将要过寿宴,不知哪个林氏的倒霉蛋。
“既然这位雒溪被派来夺取官盐,又有诸多百姓为证,自然他指谁谁就是幕後主使。”秦祉一双笑眼中满是算计,“要是身上有刑伤,反倒叫人说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了。”
这一次应邀,简直可以说是各怀鬼胎,没有一个人的目的是单为了过寿的,马车缓缓驶过统阳城门时,雒溪明显有了些许反应,呼吸在不知不觉间,急促了。
要说之前周氏寿宴纯属意外,这一回,就是奔着捣乱去的。
“我说阁主,虽说他不能说话,但也不是能任咱们胡说的主吧?”韩晟单手撑着脑袋,靠在马车上一晃一晃,“一会儿真被林氏质疑,能行吗?”
半月时间,秦祉已然恢复了精力,此刻神色极好,有一搭没一搭的拂着茶沫:“那就要看你们两个的发挥了。”
整个朔昭阁最擅言语的两个人互相对视,同时一伸手:“请。”
统阳林氏的嫡长公子林百毓同樵阳周氏有些交情,而林氏也正是当年陆赟在都邑潜伏的士族,据说这位长公子为人不太正常,至于具体是怎麽个情况,陆赟皱着眉头憋了半天,最後还是一句“我是真形容不出来,反正看着挺正常的,但是有时候就很莫名其妙,总归要和他接触你们得小心些。。。。。。”
统阳城内一片太平景象,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好不热闹,林府正门,自有两排小厮俯身迎接,为首之人乃是林氏族子,笑意盈盈:“晋赭王殿下,久仰。”
秦祉只是轻微瞥了一眼,十分淡漠地颔首,反倒是韩晟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道:“除了我们可还有谁到了?”
那族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因着梌州牧要事,梌州六郡太守皆来了,不知您是。。。。。。?”
“来了就好。”韩晟眯起眼睛,冲对方呲牙一笑,而後大步赶了上去,“阁主,戏台子和看客可都来齐了。”
梌州内共六郡,晋赭丶伏宁丶统阳丶环琅丶胤城丶锦阳,六位太守之中,除去贾文勰外,便唯有伏宁太守葛辞恙与秦祉可谓是肝胆相照。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葛向北的关系,葛家与秦家是世交,秦祉也正是跟着葛辞恙才叫一声“子赢叔”,至于当年都邑城带着秦祉上天入地的,若只有秦赜一人的话,大概早就被周和一干人围了一顿暴揍。
这份功劳是自恋又臭屁的葛辞恙自己安给自己的,除了他之外,秦赜和秦祉都死不承认。
“啪嗒”,微乎其微的石子落地发出丁点声响,夺去了秦祉的注意,她回头的瞬间,一只胳膊直接搭在肩头,将半边重量压了过来,“呦小。。。。。。”
这人说话一顿,偷偷摸摸地压低声音问:“嘶。。。我现在应该叫你什麽?”
秦祉只微微偏头,一张和葛向北有几分相似的脸挂着笑意出现在眼前,多年不见,太守的官职也没能让此人稳妥下来,仍然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偏生了一双诱人的狐狸眼,更显得不靠谱了!
“葛辞恙?”秦祉叫了一声。
“嗯,怎麽样?”这人还跟小时候一样,揽着人便往庭院走,丝毫不避讳,“听说你哥他老人家还活着,见到了吗,怎麽没和你一起回梌州,好歹咱们也算有个伴。”
秦祉擡手将人从肩膀上挥落,顶着对方诧异的目光正色道:“葛太守,请自重。”
“我艹?”葛辞恙气笑了,“小没良心的你装不认识你哥我呢?”
秦祉仿佛看傻子般的眼神,抱有一丝同情心瞧着他,而後无奈地叹气摇头往他身後一扫,示意。
葛辞恙身形一顿,缓缓回身,只见身後林氏的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此景无不投来诧异的目光。
秦祉扶额心道:完蛋了。
林氏颇为尴尬地咳了一声,深深揖礼道:“家主已在厅内等候,诸位,请。”
他身後,隐隐约约的交谈声顺门缝传出:“。。。。。。这谁说不是呢,可总要拿出证据才是,如若不然,反倒要让晋赭王解释明白?”
“难道不应该由他去解释吗?”又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他们晋赭负责的官盐出了问题,不找他找谁啊。”
“自当是均输令【1】啊。”贾文勰含笑接道,顿时屋内没了声响,几人推门而入,他侧身一让,身後秦祉长身玉立,逐渐现身于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