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这是秦祉刚翻过墙就察觉出的,这人平常没个正形,除了战场上那股狠劲,一般懒散随意惯了的,而此刻带给秦祉的感觉,是颓意。
破罐子破摔,两败俱伤的颓丧和杀意在他周身波动着。
“柏浪昭。”她又叫了一声。
数秒沉寂之後,柏萧鹤卸了力道,闭眼轻喟道:“我在……”
“我在这。”
一切尘埃落定,林府可谓翻天覆地,陆绥和浮生碰巧撞上了,险些没错认成敌人,索性韩晟到的及时,才不至于“自相残杀”,同时被迫夹在火上烤的林百毓在贾文勰笑里藏刀的眼神中,憋了一肚子的气,但又不得不承下那个新身份,至此,林氏家主将没有林全甄,而是他林百毓。
“我再来晚点,是不是连林百毓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柏萧鹤微微动了动,带上了熟悉的笑:“怎会?倒是殿下怎麽出……”
话音未落,温热的触感从嘴角传来,柏萧鹤的声音一顿,他略微垂眸,看向点着自己脸颊的手指,秦祉戳了戳,说:“别笑了,不好看。”
柏萧鹤不易察觉地抿了下唇,笑容越发淡漠:“不好看吗,殿下总是看着我的脸,我还以为你喜欢呢。”
“嘶。。。。。。打扰一下,二位稍微克制点,正事还等着处理呢,那林百毓的。。。。。。”葛辞恙说着说着噤了声,双眸瞪得极大,只见柏萧鹤擡手便将秦祉的手指包住,顺着力道将人拉进怀中,微微低头将整颗脑袋埋进了颈窝。
没眼看了,葛辞恙半响憋出一句:“行,算你狠。”然後匆匆又从墙头原路返回,眨眼间,偏院的小片天地只剩下他们二人。
冷风穿过蜿蜒小径,顺手拽下枝头几片叶子,带着清澈的空气从二人身旁拂过又绕回,在一片沉寂中兜兜转转跳向远方。
两个人谁也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秦祉听见耳侧低低传来一声暗哑,似有似无地随风消散,又好像静静落进耳中:“……我不信你。”
她的右手被整个握住,这人常年习武,手比不得士族公子,有些糙,但却十分的暖,力道顺着手指微微加重,像要将她揉碎一般,柏萧鹤没有睁眼,只略微蹭着她,额前碎发带来一点痒意,他桎梏着秦祉的右手,也仅仅只有一只手而已,未几,喃喃自语道:“但我喜欢你……”
秦祉没有说话,但仅仅是站在那里,任他靠着就足够了,等他缓和过来後,再度开口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只是这次不再是装出来的:“刚刚那人……也是殿下的密探?”
“你酝酿半天要问的就只有这个?”秦祉眼睑一掀,带着笑意看他,下一刻锁骨传来隐约酥麻的疼,柏萧鹤的牙尖磨着抵住了她,“无赖。”
他浅声抱怨:“他为什麽可以抱你?”
指的是地牢里那一下。
“那怎麽办?”秦祉微微仰头,“那我去同他说一声,让他也抱你一下,免得我们柏将军不高兴?”
两人同时沉默後,又一起笑出了声,柏萧鹤似乎真的高兴起来,眉眼染上笑意,他直起身子退了半步,说:“行啊,你去说。”
恢复了。
秦祉从他脸上扫过,或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绪已经跟着一起渐渐消散。
“那人是伏宁太守葛辞恙,子赢叔的侄子。”
“你准备的够多,若我。。。。。。”柏萧鹤不着痕迹的一顿,“不来帮你,你原本的打算是什麽?”
“你那。。。。。。”也叫帮?
後面的话还未出口,柏萧鹤一只手便抵在了她唇边,语调漫不经心:“殿下,别拆台啊。”
秦祉冷哼一声,从偏院的侧门顺长廊往回走:“你不来那就是谈判了,谁同意本王的条件,谁就是下一任林氏家主。”
“中原十姓之中,自负者居多,林氏也不例外,他们不会以为真有人敢对他们出手,何况我已经落到他们手中。”
因此他们也想不到,秦祉从始至终,都不是来给林全甄庆什麽狗屁寿宴的。
林府正厅,火势被灭的彻底,一具具烧的不成样子的尸身被侍从擡了出来,林百毓一身空青长衫被染上纤尘,此刻满眼通红,悲痛欲绝地看着熟悉的玉佩。
“瞧着演技。”韩晟扯着嘴角,“浑然天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