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十有九败,若翼州……不幸沦陷,他手下这些人未必会有好下场,乱世之中世人皆为自己谋求生路,有时未必非要以死明鉴,你若有意,可往南走,那里更适合你。”
“那你呢?”
贾陆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消失在长廊,留给李隽最後一面的记忆,便是那道欣长的背影与青衫。
数月後,翼州破了。
周令最终于樵阳前线病逝,群龙无首,很快,徐氏席卷各处,沈勤与司缇二人将其妻儿护送逃难,足足半年,各郡归降,翌年,徐行定都樵阳称帝,国号为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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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装都不装了。”司徒贾文勰端坐左侧,长眸微敛,轻哼一声。
“摄政王,微臣以为,这徐行当初挟天子以要诸侯,而今又敢自封为帝,无论如何都应当出兵讨伐才是!”
“此外,微臣仍有一事需要上奏,自古以来凡将帅者,不可过多放权,唯恐造反,而今殿下把持朝政,这话本不该由臣来说,可殿下似乎并不在意,臣不得不斗胆进谏……”
正殿两侧威严庄重的龙柱雕刻,似乎直通云霄,而正中,象征帝王的天子御座隐于珠帘帷幔後,带座屏风两端置香筒丶仙鹤蜡扡等器物,台阶之上,只依稀看清一道人影坐其上,俯视群臣。
秦祉闻言缓缓擡眼,透过珠帘看向跪拜的谏议大夫。
“微臣要参的是……”谏议大夫一狠心,果断道:“大将军柏萧鹤!”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忽然“嗡”一下炸开,衆说纷纭,只是御座上的人,却始终没有动静。
“大夫这话说的到有意思,你参柏…”周烁声顿了顿,旋即将那一声哥咽了下去,“大将军为殿下平定江南,营救天子丶战功赫赫,你以什麽缘由参他?”
谏议大夫怒视他一眼,挥袖冷笑:“微臣自然明白大将军之功,可自殿下摄政以来,柏萧鹤见公卿不为礼,无贵贱皆汝之【1】,行事乖张,将泛州那股子歪门邪气尽数带入晋赭,但因他功劳显赫,臣暂且忍耐万般,可却不料此人无法无天,竟将摄政王府视如自己家门,令策锋营数十人带利刃武器闯入殿下私宅,来去自如,如此不合规矩,是以无规矩不成方圆……”
“而更过分的……更过分的则是前段时间,诸位官员世族家的公子于王府小住,竟然莫名被柏萧鹤蒙头打了一顿?现在这些人还缠着绢布不能以面见人,这是什麽!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一时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在长达数秒寂静後,周烁声没忍住,偏头短促的发出了一个音节:“哈。”
谏议大夫闻声猛的将头转过来,那表情活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鹅,周烁声怔了怔,他真的害怕,害怕下一秒这位大夫张嘴“嘎”一声,他大概会笑死在朝堂,从此名留青史。
“蒙头的话,不知谏议大夫是如何得知,此事乃出自大将军之手?”浮生朝着秦祉的方向拜了一礼,含笑反问,“凡事总要讲究一个证据吧?空口无凭,可谓诬陷啊。”
“你……”谏议大夫话被堵在口中,踟蹰半天只说,“证据自然应交由亭长去查,但除此之外,其他行径又能作何解释?”
“啪”。
声音微乎其微,但却是自珠帘内传出,因而只一瞬间,朝堂瞬间寂静。
秦祉微微擡眼,终于出了声,不紧不慢道:“都看着本王做什麽,不小心手滑而已,你继续说。”
“摄政王,微臣以为依照律法,有卫队尚可,可兵权下放,实在是养虎为患,因此,臣恳请收回策锋营。”
谏议大夫久拜不起,可秦祉却始终未曾出言,似乎一切都在悄然无声的变化,记忆中议事,也曾是如此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吗?
“本王知道了。”秦祉说,“其他人可还有事禀奏?”
“回摄政王,臣有事啓奏。”李竹啓抱拳道,“江南女子学宫建成至今,虽有不少学生,可大多女子仍不得出门,更匡论求学学宫,此外,举孝廉而入仕,官官相互,扎根我燕国数十馀年,如若一味如此,只怕仍会步入先帝之後尘。”
“学宫之中可有学生毕业?”
李竹啓垂眸回道:“已有一批。”
“现身在何处?”
“皆未入仕。”
秦祉并未表露态度,只问:“可还有别的事?”
满朝文武皆摇头莫言,中常侍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扬声高呼:“无事退朝——”
“啊——”周烁声懒洋洋的舒展着身躯,从一望无际的台阶上往外走,“真是累死老子了,又累又困,还要听着什麽狗屁谏议大夫的……你怼我干什麽?”
浮生无奈的瞥他一眼,朝着另一边扬了扬下颚:“人家听着了。”
“嘿,这老头还等我!看本将军不把他气个…你总拉着我做什麽!”周烁声被浮生扯着胳膊按了下去,朝着诸位同僚直摆手说,“无事无事,你们先走,先走。”
“你是不是脑子灌水了,这什麽地方还这麽说话无所顾忌的。”浮生觉得头疼,“这是朝堂,底下文武百官都看着呢,上面坐着的你还当是晋赭王呢?”
“那又怎麽了?”周烁声将浮生的手挥开,“不是,当年…多少年来着,我记得怎麽着也得是十来年的关系了吧,还比不上他们区区一个後上任的谏议大夫?”
“何况我柏哥和殿下是什麽关系?当初殿下出生入死的时候是谁陪着的,又是谁舍生取义去救殿下的,又是谁和殿下并肩作战这麽多年的?你不知道?还是他们不知道?柏哥出入摄政王府怎麽就不行了?那当初日日夜夜住在王府的时候,哪有那麽多人说不行了啊!”
“你小点声!”浮生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连拖带拽的将人拖到没人的地方,“你抽疯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