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苏怀沈氏。”
“沈度,极有可能是当年因朝堂内斗丶满门被屠的苏怀沈氏之子。”张陏缓缓勾唇,声音轻缓,“而那一次,如果臣没记错的话,正是会苍赵氏下的屠城令。”
赵氏出身襄州会苍,乃中原十姓上五之一,赵洵虽广结好友,却为人谨慎,想要将他们的势力从朝堂之上铲除,十分费力。
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借刀杀人,斩草除根。
只是根基尚且不稳的情况下,内忧外患,沄江之上战船再度袭来,摄政王的燕国旗帜浩浩荡荡,铺满整个江面,大将军柏萧鹤亲自坐镇,率兵北伐。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兵线向北压了数十里,此战足有数月,双方于都邑僵持不下,柏萧鹤率策锋营後退诱敌,都邑守军将领见机出兵,断其後路,逼的柏萧鹤近乎落荒而逃,前往西郊,殷州庐野太守见状即可派兵围杀。
却不料两兵汇合之际,突逢意外,沄江原本往南而去的水路徒然转弯,自东向西,自都邑西郊一路冲进护城河後,水淹都邑。
彼时,西郊兵马被分割围歼,顷刻间局势逆转,柏萧鹤居高临下,扬手下令:“杀。”
前线战报接二连三的传回晋都,逐一交至摄政王处,而一同被盛至秦祉手中的,还有江南各郡县的税收与官员名目。
“无一变化啊。”贾文勰翻看这名册,“各郡县联合上书,以国家根基不稳为由,恳请殿下暂时沿用名册上的官员,放眼望去。。。。。。啧。”
贾文勰冷笑一声,将名册随手扔在了书案前,沉思几秒又道:“主公,以臣之见,此事需仔细谋划。”
“不往远谈,单是近臣之中,都不乏有反对者。”
而这之中,尤以中原十姓为首,最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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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些时日皆是如此,陈氏派了人去往统阳,我托人打探了些许,为的是各县丶乡廷的官员任免。”面前,食官奉上新茶,柳昭望着微微荡漾的茶水,继续道,“殿下有意改察举制一事,所有士族的利益皆被牵连,他们不可能没有动作。”
柳昭说完,擡眼看向秦祉,後者神色不变,看不出究竟是什麽意思,但她却觉得,似乎如今的秦祉,态度情绪比之以往,要更加难以捉摸的多。
“臣斗胆,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柳昭思忖几许,忽而俯首作揖。
秦祉道:“但说无妨。”
“臣知晓殿下心意,察举制不改,这燕国上下便始终把控与门阀士族手中,以至营私舞弊丶朋比结党者比比皆是,可眼下燕国根基不稳,江北徐行自封为帝,天下尚未统一,此时冒然与士族对立,实在是。。。。。。不明之举。”
柳昭说着,微微擡眼,其实有一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那就是对于门阀士族而言,谁把持朝政不重要,谁能成为天子。。。也不重要,他们看重的只有利益丶特权以及财富。
所以,眼下环琅柳氏柳综与统阳林氏林百毓,或许已经悄无声息的布下了新的棋局。
但柳昭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进言说完,只听见一声轻笑,她下意识擡眼,撞入秦祉带着细碎光泽的眼眸。
秦祉单手撑着下颚,说:“你变了。”
柳昭一顿,不由得失笑:“局势所迫,臣在殿下这里学到了很多。”
“我很喜欢你的那首诗。”秦祉慢悠悠的说,“千秋空败功名雪,此朝妻血踏龙蛇……”
她站起身,踱步朝外走去,逆着光,只看得见一道挺拔的轮廓,逐渐消失在纸门外。
“此朝,就只能是现在,柳昭,我们等不及了。”
同年,入秋之後,随着寒风自沄江而来的是大将军的数万兵马,半年多的时辰,自都邑凯旋。
那一日入城,晋都夹道欢迎,柏萧鹤身下战马昂扬,手持银戟,披戴金甲,令无数少男少女为之动容。
但此人一回朝,便隔绝四方恭贺宴请,直入宫门而去。
皇宫内,一声尖锐的喊叫直冲云霄,常侍颤着手指:“你你你……”
“简直大胆,皇宫之中如何持械往来!即便你是大将军这也……”
“滚开。”柏萧鹤面容冷艳,浑身戾气不减反增,战戟猛地抵住常侍脖颈,留下一条血痕,登时小常侍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柏萧鹤看都不看,转身步入正殿。
“谋丶谋反……快丶快去禀告摄政王,就说大将军柏萧鹤持战戟闯入天子寝殿,意图……”
“意图谋反!”
“可是……摄政王不是前几日遭遇刺杀,如今似乎……”
“废什麽话,还不快去!即便她人没醒,也得让她府上的人来拦住柏萧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