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柏萧鹤松了手,微凉的手指从眼角丶脸颊滑落,秦祉看清了柏萧鹤的眼,“陛下,这不是权衡利弊。”
“哪怕是知己之交,也久经不起这个位置的考验,朝堂内门阀士族虎视眈眈,我只要在这个位置,手下有着忠心耿耿的策锋营,我就永远会是你的威胁。”
他拉着秦祉的手,贴在脸旁丶唇边,落下一个郑重认真的吻:“我只是不愿成为你的威胁,不愿让你为难。”
“但,我放不下。”
“就像你也无法为了我放弃皇位,同我浪迹天涯一样。”
“我也不会让出兵权。”
“你身边谋士武将太多,样貌才华出衆者,比比皆是,若你有意而我应允,我要如何?”
“我要于深宫之中等着你的垂怜吗?”
“那样,还会是你喜欢的柏萧鹤吗?”
茶水沸腾,忽然自盖下涌出,不断溢出的水顺势浇灭壶底的火苗,秦祉下意识分神,却忽然听见:
“我爱你。”
他目光静静的落下,声音缱绻:“我希望有一日,史书上留下的痕迹,是我与你永远并肩,而非反目成仇。”
“我爱你,陛下……”
“叫我的字。”秦祉说。
“筠彧……”他一字一顿,像是要将这句话刻进骨髓般,“我爱你。”
下一刻,被抱了个满怀。
血乳相融般,两个人紧紧相拥,壶盖仍然扑起,发出声响,热浪向上蔓延,模糊视野,烈火艳艳,念欲在此间辗转飘浮,暖阳透下两道落影,疼痛自唇边传遍心头,刻骨铭心。
情意迷离,隐隐约约,柏萧鹤听见了秦祉的回应,那三个字也同样,安安稳稳的落进了他的心。
……
院内侍女收拾着被打翻的茶壶,内殿,秦祉翻着那封信,张陏似乎猜到段姝焉定会将此交由秦祉一观,信的末尾也洋洋洒洒的朝她问了好,一言一句间透着股挑衅的意味。
“陛下,当初臣于都邑打探情报得知,张陏丶赵喻间并非互相信任,彼此防备已久,赵氏当年插手楚懋,又暗中联络渊行使者一事,不难做手脚,可要回信挑拨一二?”
“沈度如今拜于赵洵麾下,有他在,他们不会安分的住。”秦祉思忖了下,笑道,“你回信吧,倒也不必多说,气他几句就够了。”
“顺便传信沈度,告诉他,秦赜如今也在江北,如果有什麽行动,让他二人务必小心行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二人在殿内谈了许久,等到午时,段姝焉才急急出了宫门,前去会见大鸿胪。
“姐姐!”见了段姝焉,李隽猛地飞扑上去,自上次一别已是多年不见,如今天下人马换了几批,她们却终于能够再度相逢。
二人像是当年共同游玩西郊般,换了身常服走在晋都街巷。
“……总算也是活着回来了。”李隽弯起唇角,笑容说不上是苦是甜,“只是,我听说你……”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妥,只开了头便不再继续。
段姝焉像是知道她想说的是什麽,十分坦然:“你想说张陏吧?利益使然罢了,也是因为他,陛下当初封官之时,言官还谏言拿这个说事来着,结果被关和钟怀两个人一顿怼,气的直接病倒了。”
“哦,你刚回来,还不清楚朔昭阁的办事风格。”段姝焉拉着人,边走边说,“别看他们朝堂之上人模人样,可平日里议事,据说吵起来都算好的,打起来那都是常态,茶盏武器满天飞,木案都能抡起来的程度……”
朔风凛冽,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料扑鼻吹了满脸,头顶暖阳算不得耀眼,却也散了满地碎金的光,远处连绵高山丶波澜起伏,天地浑然一色,壮丽无比。
朔昭阁正门的密探见了段姝焉与李隽,连忙笑着行礼,将二人迎进了门。
内里,刚踏足半步,便听见了吵吵闹闹的声音穿透院落,紧接着,是一只漂亮的琉璃盏飞出,在二人眼前碎了一地,折射出七彩光晕。
恣意丶洒脱的笑声与争执交织,数十道人影错落,木门大敞着,暖炉烧的旺盛,依稀可见内里都是朝堂上最为熟悉的面容,或文臣丶或武将,此刻打成了一团。
关和一脸无可奈何,避身躲开了攻击,在看见她们二人的一刻,笑着招手。
与此同时,一片透亮泛白丶星星点点在眼前落下,随之而来的,是纷纷扬扬的白雪。
衆人打打闹闹的冲出了木门,被团团白雪盖了一身,而晋都的另一端,也有两人自宫门而出,策马奔驰在这茫茫大雪中……
玄马速度只快不慢,独留下一道道浅薄的痕迹,彼此交织丶缠绵,再无分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