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恶犬“等他有命活再说。”
尸体擡出去时已被冻得僵硬,赤身露体,只剩毛发上覆着一层冰晶,指尖还捏着唱曲时的兰花样式。
“啧,这是真唱了一宿啊。”
御前总管太监姚贵唏嘘完,又捏着鼻子将尸布盖了回去:“行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个个嘴巴可都给咱家管严实点——”
姚贵还欲嘱咐几句,就见一官员乘着宫中轿辇朝这边过来。
那人约莫四十左右,一双瑞凤眼生得炯炯精明,可惜他身形干瘦如柴,有些撑不大起身上的那件正一品紫蟒袍。
姚贵赶紧让人将这具晦气的尸体从侧门擡走,然後挤出笑来躬身去迎:“这天寒地冻的,没想到司徒丞相这麽早就进宫了,昨儿个皇上还说起,要亲自去相府跟您讨教前朝之事呢。”
司徒钊馀光瞥见了那尸体,也当作没瞧见。
他逢人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下了轿子,也朝姚贵颔首致意:“姚公公,皇上可起了?”
裴珩尚在用早膳。
桌上摆放的膳食在宫里可谓相当寒酸,不过一碗白粥,一盘肉包,再加一碟小菜。
“皇上昨夜不是开了荤腥,怎麽饮食上还如此清淡?”
未及宫人通报,司徒钊就一路畅通无阻步入了陵阳殿。
见来的人是司徒钊,裴珩微怔了下,面上也没有分毫责怪之意,握着筷子笑了起来:“相父打趣了,朕不过是心情不好杀了个人,算开的哪门子荤腥?”
司徒钊也承着这份熟络亲近,顺理成章地在裴珩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大雍自迁都建康以来,朝内党争之势就初见雏形,南臣与北臣以地域家族来区分。
再後来裴珩和谢瑾同为皇子,两党便以“太子党”与“大殿下党”进一步划清界限,几乎到了愈演愈烈丶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裴珩十年前初入宫时,粗鄙顽劣,大字不识,犹如井蛙醯鸡,与谢瑾简直是云泥之别。
朝中多少人皆看轻踩低他,认为他身上就算流着裴氏正统的血,也难以统御一国,北定中原。
唯有司徒钊以南党之首的号召力,对裴珩尽心竭力辅佐支持,直到今日。
所以先帝一驾崩,裴珩理所应当改了口,尊称司徒钊一声“相父”。
“看来谢瑾不除,皇上这心里头终究不痛快啊,”司徒钊幽幽笑说:“可往後的日子还长着,总不能将宫里的人杀光了吧?”
裴珩将筷子一举戳进那包子正中心,没劲地咬了口说:“先帝不让杀谢瑾,朕难道寻别的人出出气也不行麽?”
“杀些个杂碎是不打紧,可皇上真打算就此放过谢瑾?”
“朕自然不会放过他。”裴珩目露愤恨之色。
“北党狡诈多谋,谢瑾又善弄人心,日长则易生变。”
司徒钊捋了捋下巴胡子,有意引导:“今日是留谢瑾一条性命,过两日赦免他无罪,那来日,北党若是再打起封谢瑾为摄政王的主意,皇上也要再三让步吗?”
“什麽……摄政王?!”裴珩拧眉不快。
“皇上有所不知,一年前康怀寿曾向先帝上奏了一封密折,欲提请谢瑾为摄政王,统摄朝政。先帝当时许是觉得时机不到,并未应允,但也没有驳斥提议之人,只是暂且搁置了。”
司徒钊叹了口长气,慢声道:“谢瑾的弑君之嫌已被洗脱,可他入狱时已被皇上褫夺了亲王身份,也无官职傍身,若长久居于太後宫中也总不是个事,所以只要谢瑾还安然无恙活着,皇上迟早得重新安排他的去处。保不准这节骨眼上,北臣会借机重提加封摄政王一事。”
裴珩愤然捶桌,望着司徒钊又生出一丝无奈来,说:“可是谢瑾眼下若是平白无故死了,天下人定指责是朕忤逆先帝遗愿,弑杀了兄长。朕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相父指教。”
“倒也不难,”司徒钊笑意添了几分阴森:“皇上忘了,弄月阁不是才死了个人麽?”
“相父的意思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