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16岁的时候,我就让他选过,要不要走他哥的路。”
林鸢一顿,摁着手里的褶,低垂下眼。
“他那时候脑子还没想清楚,心却诚实得很。”郑老师笑起来,“陆江两家的路,他都不选,他要做自己的主。”
“毕竟,得了家族的好处,也该担起相应的义务。这是他们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她在江随16岁时让他选择。
江随知道,如果选择陆靖的路,往後的许多事情,便不能自己做主。
而若是不做选择,陆家也不会再为他铺路。
权利和义务,总是对等的。
林鸢有些怔愣,又有些茫然。她机械地做着重复的动作,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小子和你说过,他小时候的事儿吗?”郑老师却好似看不出来般,继续道。
林鸢回神,点点头:“嗯,说过一些。”
老人笑了笑:“那他大概没和你说过,陆靖当年向我求情,让我把他留下来的时候,我知道他在书房外面。”
林鸢一滞,突然有些不敢听下去。
“但我还是和陆靖说,‘陆家不会养别人的孩子’。”
林鸢狠狠咽了一口。
“後来他去了他母亲那边,也给陆靖打过电话。陆靖说会接他回来的,”郑老师平和道,“但陆靖又能做得了谁的主?”
“奶奶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他就像个小猫小狗,本以为这里就是他的家,结果没几年,连着被转手送出去好几回,每次都满怀希望地以为,可以留下来,每次又被各种理由送走。”
“其实能有什麽理由呢?所有能找得出的理由,就是不够在乎罢了。就算真是个小猫小狗,怕也是要不再相信人。”老人放下一只褶子漂亮得包子,“何况,他是个人呢。
林鸢胸腔里,突然有些难言的窒闷。
郑老师爱江随吗?应该是爱的。前提是,他是陆家的孩子。
并且必须是——不会妨碍家族前进与荣耀的孩子。
陆靖爱他吗?或许是所有亲人中,最爱江随的。她从前就知道,江随和他哥关系很好。
可陆靖依然有他的“身不由己”。
所以在那个小男孩儿,问那个爱他的哥哥,会不会接他回来时,陆靖说:“会的。”
却再也没去见过他。
而他不知道,那个早慧的孩子,其实一早站在书房外,听见亲人说:“陆家不会养别人的孩子。”
从某种角度来说,江随和她,其实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就好比,老林不在後,没人会因为她“懂事”,给她更多的偏爱。
反倒是,会更变本加厉地认为,她本该这样。
而江随,亦是如此。
“至于江随的母亲。”郑老师道,“那样漂亮,那样聪明的一个女孩子,却因为是女性,即便比她哥哥优秀无数倍,即便她父母嘴上说她多好多好,却又总会加一句——如果你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郑老师低嗤好笑道:“好像是个女孩子,家族的继承,就和她无关了一样。”
“大概从小缺爱的人,面对感情,总会做出点儿不理智的举动。我能理解她,”话音停住,郑老师看向林鸢,“但不会原谅她。”
林鸢心脏一跳,有些预感似的偏过脸,同样看向她。
“所以孩子,怎麽对待江随,你也可以自己选择。我也不会允许,我活着的时候,这俩孙子无法无天。”郑老师笑看着她,屈着指节,温和替她擦了擦脸上沾到的面粉。
“但不管事情重来几回,当年我都会说:陆家不会养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