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无状,还请中贵人勿怪。”曲亦宁轻轻拉了拉曲亦晏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曲亦晏虽不服,可也看懂了兄长的眼神,狐疑的目光落在那覆着半块玄色面具的画师身上。
小德子心下赞叹,都说曲家二郎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如今看着果然所言非虚。
面上的笑意更真诚了几分:“三郎君疼爱曲娘子,咱家看着也十分感动。”
“三位郎君放心,张九先生只在一丈外作画,绝不会唐突了曲娘子。”
曲家的三位儿郎这才缓了脸色,对着陆诤规规矩矩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娘子小心脚下。”几人正说着话,便见十余个婢子簇拥着身姿窈窕的女娘进来。
曲明嫣巴掌大的小脸儿上仍带着病态的苍白,因知道今儿要画像,便应景儿地在唇上点了些许胭脂,瞧着气色倒是不错。
许是深秋风凉,她身上早早裹了银白的狐裘披风,手中拎着个小巧的红铜喜鹊登枝手炉,身侧的婢子还有二人提着个小篮子,里头似乎是备用的银丝炭。
“来得这般快,方才不是在歇午晌吗?”
曲亦晏是哥哥里头年岁最小的,自然和曲明嫣最为亲昵,见妹妹来了,迫不及待便上前迎了迎。
“今儿午晌歇得早,这会子已睡饱了。”小娘子的嗓音轻柔绵软,如羽毛一般轻轻拂过陆诤的心房。
算上前世将她打入冷宫的日子,他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听过她这般娇俏明媚地说话了。
一时间忍不住将“嫣儿”二字在舌尖辗转,可碍于场合并不能唤出声来。
她的气色比自己想象的要稍好些许,看来这一世早早地将徐太医派到她身边是对的。
外头的大夫,到底比不得太医院的人精通医术。
正走着神,对面的曲亦晏已将曲明嫣一把抱起,小心地放在院子里粗大的银杏树枝上。
“不是总想着爬树?今儿穿得厚便许你任性一回。”少年郎清朗的笑意响起,叫人忍不住弯起唇角。
披着素白狐裘的小女娘面上迸发出惊喜,爱不释手地拨了拨身侧成串的金色银杏叶,水眸盈盈地伸手牵了牵曲亦晏的衣角。
“多谢三哥哥~”
“三哥哥可要在树下接着嫣儿,不然嫣儿要害怕的。”
曲亦晏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啦,大哥二哥也在呢,摔不着你。”
陆诤捏着画笔,静静地瞧着兄妹几人嬉闹。
怪道上辈子曲家覆灭,她哭得那样心碎。
原来家中父兄,皆疼她如珠似宝。
只可惜曲家这一世似乎也不太懂眼色,非要同他对着干……
他收敛心神,寥寥几笔将她的神韵勾勒出来,余下的时间则漫不经心地盯着树上的小女娘,看她调皮地用银杏叶子,一片片地扔底下的三个兄长。
哪怕是上辈子他们二人最为亲昵的时候,也不曾见过她如此毫不设防的模样。
呵,果真是那会子心里藏着人,是以对他曲意逢迎,不曾交付半分真心。
他忿忿然了一会儿,又想起她最后奋不顾身地扑向他,替他挡下刺客的那一剑。
真是的,这算什么……故意要叫他歉疚吗?
曲亦宁一直留心着对面的那位“画师”,瞧见他眼底露出悲戚心痛的模样,心下忍不住讶异。
难道这位弑父杀兄的暴君……竟也会怜悯身子过于孱弱的曲明嫣吗?
“喂,你到底画好了没有?”曲亦晏和曲明嫣玩够了,见妹妹脸上露出倦色,忍不住不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