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子脚下之地,可谓寸土寸金。
薛家在京中原还有些根基,只是薛侍郎病故时,薛怀悰年纪尚小,其母也抱恙在身,是以薛家光景一落千丈,支应不起那麽多花销,薛怀悰便与母亲搬到了民巷中租房住下。
沈矜嫁过去之後,自然也随同夫婿住在了民巷里。
初时,薛怀悰还担心她住不习惯,但没想到,沈矜于身外之事上并不大计较,相反她倒是甚能自得其乐,将一处不大的民房收拾得井井有条,鸟语花香。
薛怀悰赶到家中的时候,正见沈矜和随身陪嫁的丫鬟站在檐下,给花浇水。
他便走上去接过丫鬟手中的水壶,一面浇着花,一面同沈矜说话。
先是问过了他母亲的情况,得知刚吃过药歇下了,薛怀悰点点头笑道:「母亲是极怕吃苦的,寻常喂药总要哄她三四遍,颇是辛劳。下回若要喂药,大可等我回来再说。」
沈矜莞尔,不过是喂药而已,这点子事情她还是做得来的。
且她自嫁入薛家以来,薛夫人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并没有她多操劳的地方。
薛夫人也不似她之前的婆母老侯夫人,光看面相,就甚是慈眉善目。
兼之她当年不嫌薛家落魄,毅然决然嫁给了薛怀悰,薛夫人感激在心,对她十分友好,自身能走动的时候,还会帮她搭把手做些女红。
反是薛怀悰,他才中举,刚在御前领了差事,当先要紧的是先办好差,家里头的事能不叨扰他就不叨扰。
说到差事,薛怀悰倒是想起来:「明日休沐,本该如约带你和母亲去郊外玩上一日的,不巧中丞大人说明日要在家中设宴,特地托了人来告诉我,想来明日我要违约了。」
薛怀悰现如今领的是御史台的差事,御史中丞是他的顶头上峰,上峰亲自邀约,他自然不能不去。
只是,沈矜自打嫁入薛家之後,忙着打理家务照顾婆母,许久未曾听闻外头的动静了,便问薛怀悰:「中丞大人打算在哪里请客?是单请你一人,还是诸位同僚都去?」
薛怀悰道:「之前的中丞大人调往别处去了,现如今的中丞大人是新上任的,便是当下的御前红人定北侯,他既是说在家中设宴,那必定是在定国公府了,应当不是单请我一人。」
定北侯?
沈矜有一刹那的怔忡,她已许久不曾听过这个人的消息了,亦有许久不再将这人放在心上。
想不到兜兜转转一圈,这人居然成了她夫君的顶头上峰。
可她记得,定北侯陆沉舟没当过御史中丞呀,最多也就当过殿前副都指挥使。
遂问薛怀悰:「定北侯这般年纪,也可做到御史中丞吗?」
薛怀悰一笑:「旁人都是以貌取人,你什麽时候以年龄取人了?定北侯年纪虽轻,但为人处世却极为稳妥,去岁废太子一事与今年党争案,平西侯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牵连,唯独定北侯洁身自好,不失其操,官家见了岂有不爱之理?这样的人做御史中丞,倒也合宜。」
陆沉舟洁身自好丶不失其操?
沈矜与他做过一世夫妻,最是明白,这样的八个字放在谁身上都合适,唯独放在陆沉舟身上不合适。
他可是最会于官道上钻营的人,当初只因定北侯府老侯爷去世得早,他恐定北侯府受人欺压,上上下下没少打点。
废太子一案他虽是没被牵连,可她知道那是陆沉舟抢先依靠了琅王,才侥幸躲过了一劫。
至于琅王後来被查出有谋逆之心,定北侯再弃琅王,转投瑨王的事,就更不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