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捏着那佛牌,缓缓侧眸看向陆祁,那张清俊的面庞平和,可明明他从前才不会……才不会这样好说话的。
陆念安猜不出来,索性就干脆不想了。
她的确还有话没问沈淮安。
陆念安一连几日都没找到机会,现下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绿荫,她松口气,静静想着待会儿要如何开口。
从客栈去医馆的路还有很长一段,马车内安静,还没想出要说些什麽,陆念安却靠着身侧之人的肩先睡着了。
直到她闭上眸的一瞬,陆祁微动,面无表情地将她一直握在手中的佛牌丢开。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驶过长街,周遭不在安静,渐渐多出来些声响,很快,叫卖声变多,这些声音嘈杂混乱。
车夫并不只是寻常车夫,几乎是步入闹市的瞬间,他便察觉到什麽不对,整个人紧绷起来。
青州并不大,稍有点风吹草动便是很快传开的,更别说身处于这般闹市了,车夫紧握住缰绳不敢松气。
而隐入人群唯一的好处大概是那些人不敢乱来。
若是暗杀,大抵是用箭。
刚这样想到,一支长箭射穿空气,直直对着马车内刺入。
车夫握住缰绳的手猛地收紧,控制马儿往前疾驰。
一路不停,疾驰间,车身摇摇欲坠,马车内也极为不稳,陆念安睡得浅,很快被晃醒了。
“哥哥?”她睁开眸时有些迷茫,下意识去唤身旁的人,却没人回答。
陆念安只好揉着眼寻人,视线刚得以清晰,也是这时,一支长箭穿透而来,直直刺进眼前的小案中。
……
虽是长大了,却也只是後宅女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陆念安一跳,她有些迷茫,霎那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小案一侧,陆祁静静坐着,眸色温柔地看着她,就仿若没注意到那支忽然刺进的长箭。
陆念安看着他这般平静的模样,一时更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了,她抿唇,有些胆小地上前去抱他,主动往男人怀中钻,很快被那双大手回抱住。
她刚松口气,却觉自己竟嗅到血的味道,陆念安眼睫微颤,不知想到了什麽,她静静收回手来。
低垂眸,手心湿濡着一片鲜红,近乎刺目的颜色。
那箭是真的。
马车终于安稳了下来,只是封闭的车内却多出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陆念安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才注意到地下还散落了一支带血的长箭。
她昏睡过的头脑开始变得晕乎乎起来。
陆念安希望这是一个梦才对,可是没有,无论是带血的长箭还是手心的湿濡,都不断提醒她眼前的一切皆是真实的。
“怎麽哭了?”
一双大手捧起她的脸,她眸间不断溢出晶莹的泪珠,湿漉漉的,可怜至极。
陆祈看了看,心疼地将她抱紧怀中。
在不断收紧的窒息相拥中,後肩新鲜的箭伤溢出鲜血,陆念安感受到渐浓的血腥气,胡乱着擡起手,果不其然触到满手的湿润。
鲜血多到已将黑衣淋湿,陆念安满脸惊恐和眼泪,回过神,她有些慌乱想推开他查看伤势,推了推,却没推开,急得胡乱解释:“哥哥你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因为失血过多,陆祈一张脸病态的近乎透明,他没有说话,双眸平静,执拗着盯着她。
好像在说,那又怎样。
後知後觉想明白什麽,陆念安杏眸瞪大,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疯。
从军中到入朝,整整二十馀年,陆祈从未听谁用这个字形容他。
或许他的确是疯了。
才会在新伤压着旧伤之际,痴迷看着她脸上的小表情,害怕担忧或是心疼,她为他流得眼泪也很好看。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明明有更容易法子打消她来医馆,他偏用这种方式让她深刻记住。
陆祈并不怕疼,却怕她又说那些要嫁其他人的话,或是她对旁人笑对旁人撒娇,他的阿念实在太小了,永远长不大,稍一不看着,便就要用别人跑了……不论是谁也不可以。
从里到外从身到心,她只会都是他的,陆祈吻着她眼泪,不错过她神色里的慌乱和担忧,问她:“还去见沈淮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