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默和他爸妈那段时间每月都往警局跑一趟,一年後关默提前高考进了宴海大,这才偶然在街头与席宥钟故人重逢,做贼似的联系至今。
两家关系好,席宥钟的事这位高低知道些,也对沈贺之颇为耳闻,他沉默半响,豁然感慨:“其实我觉得你爷爷更有病。”
他说完又觉不对,否认道:“不,咨询只是有倾向,未必有心理疾病,他咨询已经没办法了,他那简直是有精神病。”
他抱臂往椅背一靠,郑重说:“建议送医啊。”
沈谕瑾低头瞧着书,对关默这话不置可否。
沈贺之的精神状态确实不算正常,他最初在沈谕瑾排列有序的日程表里加东西,是从对沈谕瑾的一句问话起。
那是在晚餐的餐桌上,坐在主座的沈贺之问他知不知道原子能级跃迁,沈谕瑾这连电源短路都没接触的小学生自然不懂。
沈贺之当场露出很微妙的笑容,像是在嘲讽沈谕瑾连这都不清楚,但须臾後,他神色又一变,像是反应过来这无知小儿其实是自己的孙子,当场呵斥他怎麽能这麽没用,连这麽简单的理论都不清楚。
他骂了沈谕瑾一通,当场扔勺而走,第二天沈谕瑾的课表就多了个量子力学。
沈谕瑾第一节课就见到,那声称985物理系直博,机构优秀之星,三个月提分80,来他手下本科不是梦,211升985的教学之神老师苦了吧唧的脸,显然对要教一位才不到九岁,可能连物理两字到底是哪两都不清楚的小孩量子物理,感到分外操蛋。
看表情他应该挺想即刻跑出房间,策马奔腾而逃,但沈家高昂的课费又让他理智回归。
好在沈谕瑾记忆力是真的好,最後在这外教求爷告奶的恳请下,他背题过了每回的测验,这教学之神到底没有晚节不保。
等沈谕瑾的课表再次规律,这老头也没减少往他课表塞东西,只是顺着结课的规律继续塞课。
後来沈谕瑾知道,他学得课有一大半,都是沈贺之那位大哥涉猎的知识区。
他一边觉得正常,一边对这位哥学这麽多东西感到无言,真是累他个够呛。
如今看来,这繁杂而无厘头的课程,也不是没半点好处,起码方便席宥钟往课程里排人。
关默万万没想到,一路顺畅的表面教学,背里实为心理咨询的进程,居然卡在沈谕瑾身上。
沈谕瑾看着席宥钟托人做的课程进度安排,把第一节课要学的内容全部翻完,又做完装订好的课堂测验,两人就进行了第一回的‘心理疏导’。
关默让他说说自己的困扰,结果这金疙瘩简单说了一句:“我很重要的人,最近脱离我的自控,总是频繁的梦见,但最近我开始厌烦梦见她。这个现象能通过疏导遏制吗?”
关默眼睁睁见着说完这句,就不再补充的人,思考了一会:“持续多久了,具体频率呢?”
小孩那双黑棕色的眼看着他,沉默了几秒:“两个月前,每晚。”
关默被这措辞惊了下,每晚?这要是心理创伤,那可能算很严重的类型了。
他又仔细辨别了下这金疙瘩一直都很平静的脸,他问:“为什麽会感到厌烦,你其实很讨厌这个人?”
小金疙瘩眉头瞬间蹙紧,用一种无言的表情看他一眼:“不是。”
关默莫名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他盯着沈谕瑾漂亮得和瓷娃娃有一拼的脸,心想,应该是他想多了,顶着这种脸,内里性子怎麽可能让人会那麽想揍他啊。
半小时後,关默宣布之前的自己就是个蠢货。
这小金疙瘩嘴巴闭得比蚌还紧,一张一合不是嗯就是哦,对问的很多问题都不回应。
关默按照流程询问他‘重要的人’的细节,这小子不是不想说,就是说不来。
要是问他和对方以前相处的事情,那更妙了,眼皮一擡看着人,嘴巴抿得死紧,像是蹦出半个字眼,那些过去就会被玷污似的。
难搞得很。
关默没少听从事咨询师的朋友说过这种,自救意识强警惕性高的来访者,这种人一般认知高,但因为过往的经历不适应敞开心扉,将内心的东西剖出来给人看,自然也很难对别人交付信任。
不是他不想尽快梳理好,而是本身太难信任人,导致坦露心声前要先和自我搏斗,等那种排斥减少,能逐渐对他人建立信任後,这才算真的正式进入心理疏导。
但这类型的人大多数都是二十八往上,这种还没十岁的小屁孩这麽难搞,也是让他没想到。
要说先前他觉得那十一节课有点少,但够用,这下他真的发自内心地觉得有点少了,而且与钱毫无干系!
直到这节课进入尾声,这回的咨询也没能有太多进展,关默只能发愁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