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丶我没有杀他!我离开的时候,他明明还在!”
“还狡辩!”石楠叶的身影出现在白苏身边,“冬儿刚才用千里传讯亲口告诉我,看见你和倦笔书生在林中密谈,还被你打成重伤,拖着最後一口气向我揭露你的恶行!”
杜仲愣了下,下意识看向左前方。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常山厉声质问,“还不如实招了!”
杜仲惊愕地看着常山,片刻後突然泄气,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语气低沉地说:“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还望……”他擡眼看向常山,随即视线依次扫过在座的各位,“还望师父丶师叔们放我弟弟一条生路!”
“杜衡才十岁,肯定没有参与,掌门师兄自然不会迁怒于他。”陆英说。
“是啊!杜衡这麽小,还什麽都不懂呢!”常山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杜仲,“既然是你一人所为,掌门师兄自然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白决明看着杜仲,倍感痛心疾首:“我这些年待你不好吗?你为何要与前川他们勾结?”
“师父待我很好。大家羡慕我,觉得我年纪轻轻就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但是这层身份如同一个枷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杜仲语气哀怨地说:“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修为就是上不去,师父如今还活着的亲传弟子只有五人,三位师兄修为高,各个都是门派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连比我小很多岁的白苏师弟都早已超越了我。您知道门派的人私下怎麽说我的吗?”
他说到此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撕心裂肺地吼着,发泄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他们说我占着茅坑不拉屎!说我在掌门的亲传之下还学成这样,是个废物!说我让掌门蒙羞,是门派之耻!”
他说到此自嘲地笑了下,“这层身份让我活成了一个笑话!还不如拜修为一般的师叔,起码平庸不会被人诟病。”
白决明何尝没听过这些风言风语,但是荣耀加身必然要负重前行。
他从上一任掌门的亲传弟子,到如今坐上掌门之位,承担了多少,自己心知肚明。
想要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又不想忍受这个身份带来的风雨,这世上本就没有只得利益而不付出代价的好事!
他以为这样的道理不必刻意叮嘱,杜仲应该明白。
杜仲只有掌门亲传弟子这一重身份,而白术丶白苏拥有掌门的亲传弟子和掌门儿子的双重身份,使得兄弟俩也在负重前行。
靠掌门的权威压制不住人心,只有更加努力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所以白术丶白苏很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懂事,也更加刻苦,没有因为掌门儿子的身份而懈怠。
白决明看着还在喃喃自语发泄内心不满的杜仲,失望地摇摇头:“所以你就与前川丶倦笔书生他们合作?他们承诺给你什麽?”
“给我《净邪秘笈》下卷的手抄本。”杜仲看了眼在来时路上就已经被白术没收,如今放在了白决明手边的乾坤袋,“就在乾坤袋里。不过是个错误版本,练了以後效果不行。”
话音刚落,屋内衆人纷纷向他投来诧异甚至惊愕的目光。
白决明用法术将乾坤袋里存放的物品逐一取出,摊在面前的地上,只见地上放置着大大小小装药的瓶瓶罐罐丶各式各样的法器,以及一个卷轴。
他右掌向下摊开,做了个凭空抓取的动作,卷轴径直飞入掌心。
白决明将卷轴展开浏览着,常山和陆英也匆匆起身凑过去看上面记载的功法。
白决明早已得到了白苏给他的《净邪秘笈》上卷,没想到《净邪秘笈》的上丶下卷就这麽回来了。
费尽千辛万苦找不到,已经放弃找寻了,结果又回来了,让他不得不有些百感交集。
就在大家被卷轴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千里传讯中传来白苏的声音:“前川和倦笔书生为何召集邪祟附身男性?”
“不知道。他们没说,他们只给我下达命令,我完成便是。”杜仲如实回答。
白决明将卷轴对折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继续问:“他们对你下达过什麽命令?”
“前川让我暗示商师叔,让师父从禁地取出伏魂玉,後来倦笔书生又让我把白师弟和顾修士引去黄泉路。能说的我都说了,还望……兑现你的承诺,留我弟弟一命!”杜仲说完默默运转内力。
“呃……”一声痛苦的闷哼传来。
他双手虚软地瘫在两侧,身体没了支撑向前滑去,最终趴在了地上。
白决明急忙起身上前,半蹲在地上,将杜仲扶起抱在怀中,擡手摸了下他的颈侧,已经没了跳动。
失望丶悲痛丶曾经的欢声笑语丶曾经的期许与厚望丶曾经年幼坐在臂膀上的骄纵宠溺丶曾经手把手教习功法与悉心培养……
一系列复杂的情绪,一段段久远的回忆,全部翻涌上来,最终尽数破碎,化作一块块拼凑不齐的碎片,带着残缺的影像纷纷坠落,在白决明心底摔了个粉碎。
碎屑四溅,将悲痛的心割得血流如注。
他将杜仲紧紧地抱在怀里,久久地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