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岁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祝明日也没有为难他,转移开话题:“你第一次碰见我是什麽样的?”
祝明日的问题将孔岁拉入那段回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压在深处的记忆随着另一个当事人的问题再次被翻出而变得鲜活起来。
记忆中的空气泛着潮湿,和今天一样,是秋雨过後难得的晴天。
孔岁,那时候他还不叫孔岁,但伴随着另一个名字的记忆满是痛苦,孔岁非常讨厌记忆中那个人们口中的称呼。
他依旧也孔岁代称自己。
孔岁和秋雨中难得的晴天一样,得到了放风的日子。
看守他的人并不上心,谁让他只是个什麽都做不到的孩子。
孔岁被随意得安置到一块草坪中,那是他们给他规划的玩耍范围。
陈旧的皮球沾上草坪中的露水,外表变得有些滑溜溜,但孔岁并不在意这些。
他捡起滚到远处玻璃花房边的皮球,这是他少有的玩具之一。
孔岁擡起头,眼前的玻璃花房如同玻璃球罩着里面精贵的物件,是这栋房子中大部分人被禁止踏足的地方。
而他却发现不远处一个身影进入玻璃花房中,一个比他还要矮小的孩子。
孔岁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看守他的人,对方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边。
他抱紧手中捡起的皮球,跟上那个孩子的步伐,在玻璃房子的枝繁叶茂中抓住了那个孩子。
“这里不能随便进来的。”
他试图劝阻被他抓住胳膊的孩子和他一起离开。
视线落到祝明日稍显不同的配色後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这个没见过的孩子应该是和他一样的。
“为什麽不能进来?”祝明日略带防备的看向抓住他的人,见到是个比他大点的孩子又松懈下来。
“他们,那些大人说不能进的。”孔岁有些慌张频频向出口看去,被发现後别说他的放风时间,大概接下来的日子并不会好受。
祝明日盯着孔岁看了一会儿,也许是感受到了孔岁的情绪,“好,等我把送给哥哥的花摘完。”
孔岁这才注意到陌生小孩的手中已经攥了大簇的蔷薇,而他们目前就位于爬满蔷薇的架子前,低矮的部分被薅秃一块,在花团锦簇花架上分外显眼。
偏偏“采花大盗”仰头无辜地看着他,同时递出手中的其中一朵:“哥哥,你要吗?”
孔岁心中不住地思考被发现的後果和如何掩盖。
但不等他想出办法,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明日。”
他拉着祝明日想要往花房深处躲开。
祝明日甩开孔岁抓住他的手,迎上朝他呼喊的人,把手中的花束举到找来的人面前:“陆叔叔,你看。”
孔岁待在一旁,看着将孩子抱起的人,他曾经远远见过一次,是带他来到这栋房子里的人,也是这座花房的主人。
吩咐不许旁人随意进入的花房主人见到一束被摘下的花束什麽都没说,只是翻着祝明日的手检查:“这花都是刺,小心扎手。”
“我没有被扎到哦。”
“明日很厉害,这花是要送给我吗?”
被抱在怀里的小孩却摇摇头:“是送给哥哥的。”
但祝明日看着另一只手中多出的一支:“这支可以给陆叔叔的。”
陆钧怀笑着接过那朵蔷薇,远处再次传来一道声音:“钧怀,明日找到了吗?”
“找到了,妈妈我在这。”
祝明日挣扎着下地,被赶来的女人牵住。
祝鹤莹检查完祝明日,视线落到在场的另一个孩子上:“钧怀,这是?”
孔岁猝不及防对上祝鹤莹的视线,女人看向他的视线带着莫名的情感,是他一直以来都没见过的眼神,连在今後的人生中也不曾再见到过,所以直到现在他也说不清那是什麽样的情感。
陆钧怀的声音随即响起,“可能是花匠家的孩子吧。”
陆钧怀的视线在祝鹤莹看不见的地方冷冷扫了孔岁一眼。
祝鹤莹上下扫过孔岁,视线在孔岁身上的衣物停留,缓缓开口:“是吗?”随即她撇向一旁眼神恢复正常的陆钧怀,话中暗藏玄机:“钧怀,不要做错事。”
说完,祝鹤莹拉着祝明日准备离开,但祝明日却松开她的手,从手中的花束中挑挑拣拣,找出一朵黄色的小花递给孔岁。
黄色的丶重瓣的花朵,比起繁复重叠的蔷薇,毫不起眼。
孔岁愣了愣,收下那抹明亮的颜色。
附着绒毛的茎叶,被他攥在掌心。
他直到很多年後才知道那朵花会在生命的最後会变成漫天飞舞的蒲公英。
但他一直想不明白,满是名贵的花卉的花房中祝明日是怎麽找出这样毫不起眼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