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番外·下
在一个百年难遇丶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里,他随他哥哥出征了。
江家也嫁了女儿,嫁入宫中的,果然是江淮南的姐姐,江淮北。
宫中纳妃的事,非入宫时不会向旁人公开,何况那时相府也将她们姐妹二人看得极严,到头来,大家才知道,原来皇上要的是江淮北,不是江淮南。可真稀罕啊。
落在旁人眼里是谈资,落在卫长风眼里是喜讯,可落在陆然眼里,那就是一句噩耗。陆然没想明白顾岑为何非要娶江淮北不可。他为了搅黄江淮北的事儿也废了不少口舌,金银财宝跟白得似的往宫里的话事人怀里送,事前还给江淮北讲些危言耸听的谣言,谁知道顾岑还是讨了江家的女儿作妃子。原来他的钱,也不是能摆平一切的。他闭门不出。
真是一头得意,一头失意,卫长风替陆然惋惜,即刻周身又有热血沸腾。
他知道自己不止是为将淮南的几句话走的,他早该这样做了,上阵杀敌!
卫长风原本不喜欢红色,太过吵闹,而然今日红绸批甲,倒也不算太坏。
许多人来送他出征,如此明媚的春光,用桃花送他,最合适不过。
可惜江淮南看不见,听说她生了会传人的病,只能在家中休养。
无妨,他托人偷送了药,况且京中有神医来治,会好起来的。
一朵花落在马背上。
如果是江淮南向他掷了花,那他一定要把它收起来,放在心口。
可不是,她没有来。
卫长风用食指轻轻一弹,把那朵花推落,任马蹄把它踏成馥郁的烂泥。
向北,那是我要去的地方,我保护你,保护大家。
他的背挺得很直,比任何时候都要直。
他本就是硬骨头。
打仗是很苦的。
卫长风晒黑了,人精瘦了不少,竟然还长了个头。
他比他哥哥还高,有时切磋剑法,能与他哥哥不相上下。
夜里,他坐在营火旁,对着火光照那枚玉扳指,反反复复,不断地看。
卫长安原本嫌他心术不正,保家卫国就保家卫国,心里装这些儿女情长,剑只会越挥越慢。然而自己的弟弟确实并非常人能比的,即使心有杂念,剑法也好得能让人拍案叫绝。他从最底层一路摸滚打爬上来,杀伐果断,已有了一个小将的模样。
卫长安问:「这玉扳指有什麽看头?」
卫长风面色一僵,还是把它递给他。
他说:「你看,这里面有半个字,是我刻的。」
营火在他眸中跃动,卫长风的眼如同淬了火一般明亮:
「哥,还有一枚,在淮南那儿。这两枚合起来,刻的是她的名字。」
无聊。卫长安对这些东西向来无感,木着脸翻动木炭。
狡诈的蛮夷王子,与他们有来有回,在边关拉扯了一年。
卫长安被暗算遭擒,第二日,对方如法炮制,将他挂在战车上,朝队首的人叫嚣。
他擡起头,蓬乱的发里露出两只赤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阵前昂然端坐的卫长风。
杀了我,就像我杀了爹一样。
卫长风弯弓搭箭,没有半点迟疑,瞄准他眉心。
蛮夷人哈哈大笑,说:「你们中原人鄙夷我蛮夷之族,说我们茹毛饮血目无礼法,但你们不止弑父,还要弑兄,你们满口之乎者也,实为衣冠禽……」
他捂着不断溢血的右耳,那没有护具防着,卫长风不等他叫住阵,便已先出了手。
不敢置信地看向卫长风:「你竟敢!你使诈!你丶你们中原人……」
中原人是君子不是傻子,何况卫长风算不得君子,他不同人废话,长驱直入做了表率。
杀声四起,刀剑铮鸣,身後的骑兵一拥而上,人马威势,以横扫千军之势,向前奔去。
烟尘滚滚中,一抹血溅在他面上,卫长风的剑洞穿一人的眼眶,浓稠的汁液被挤了出来。
在那人掩面哀嚎的时候,他顺势拔剑挥砍,斩断了绑着卫长安的绳索,将其拉上马来。
经此一役,他执意要卫长安回京养伤:「你守了三年,轮到我了。」
卫长安只休整一年,怕他无人看管重蹈覆辙,腿伤未好又去了边关。
卫长安再来战场时,卫长风问他:「你可在接风宴见着淮南了?她的病好了麽?」
对方极力回想:「她还在养病,我只看见她姐姐,倒是过得不错。」
他皱起眉头:「什麽病,这麽久还不好?」
卫长风迟疑片刻:「不如我把自己画下来,送给她。睹物思人,她会好得快一些。」
他写了一封信,信上字字不提相思,但字里行间,皆是毫不掩饰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