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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第1页)

调查

两人此时无不感到了一阵强烈紧张和惶恐。他们一前一後,以同样急促的步伐,却又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竭力将自己的身形藏于屋檐与路灯投下的阴影之中。礼堂到医务室不过一小节路途,两个人竟走得像穿越封锁线一般惊心动魄。

不知道一年时间是否足够让两个经验全无的人成为货真价实的演技派,但走进最里那一间房之前,他们确实都面无表情丶姿容笔挺。他们的手接着同时触摸到门锁,同时反锁了门闩,那些人前所必须的距离和僞装同时荡然无存,两个人几乎立刻跌进了对方的怀里。

廖耀湘的力气终归胜她一筹,阮静秋的後背因此撞上了身後的屋门。这可怜的木制品发出一声无辜的惊叫,又很快压低了声音,只偶尔传出片刻窸窸窣窣虫鸣似的低语。不知过了多久,它身後掩藏着的一对人影仍难舍难分地拥抱丶亲吻在一起,他们的额角和脖颈因刚才那段紧张的路途而冒着汗珠,可谁也没有顾上说一句话,更别提有工夫擦去汗水。

最终又是他赶在缺氧之前慷慨地放过了她——大概这种事的技巧和年纪也呈正相关,每次亲近都以她晕头转向收场,他从没像她这样两眼发花丶气喘吁吁。她抵着身後的木门,搂着他的脖子,即便已经腿软得快站不住,本能仍诱使她追逐他的亲吻。他却轻轻一笑,伸手捏捏她的脸颊,顺势躲开了她。

她蹙起眉,迷糊间问了个蠢问题:“你不想?”

他笑,又凑过来,和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靠着鼻尖:“实话讲——我很想。但看你这样辛苦,又不想欺负你。”

她红了脸,反驳道:“你丶你又不是没‘欺负’过。”

她握紧他的手。他又笑,长长叹了一声,伸臂搂紧了她。“你是不是故意的?”他半真半假地抱怨,“你笃定我认得出你,所以扮作狐仙来唱这段花鼓戏。别人至多吵闹起哄几句,你知不知道我坐在那里有多难熬?”

她微弱地辩解:“若说有什麽‘故意’,也就是想着年节唱一段湖南的地方戏,好让你开心一些,仅此而已。我在台上紧张得话也不会说丶脚也不会迈了,我才是真难熬……”

她越说,声音越细如蚊呐,脸颊倒是更红了些,衬着屋里昏黄的灯光,让人看得一刻也移不开眼。廖耀湘感叹:“难熬丶难熬,我们都一样难熬……”语罢再等不及任何回应,紧紧抱住了她。

独处的时间依旧短暂,廖耀湘回到礼堂的时候,正好赶上联欢会散场。同组的学员们来打趣他半途溜号去了哪里,他半开玩笑地说去医务室开安眠药,草草糊弄了过去。待到人群散了七七八八,杜聿明才拉他到一旁,将两个饭盒塞进他怀里。廖耀湘揭开盒盖一看,里头竟满满当当装了两盒饺子!他忙说:“我不饿,吃不了这麽多。”

杜聿明无奈地摇头:“有一盒是给小秋的。人家一下场就跟着你跑了,晚上还一口饭都没吃呢。”

廖耀湘这才恍然道:“噢!”于是抱着两只饭盒,一溜烟又跑回医务室去。这回他不敢登门造访了,只有将饭盒放到窗台上,再敲一敲玻璃,看她开窗拿走了饭盒,就悄悄挥一挥手,再一溜烟跑回胡同。阮静秋捧着热乎乎的饭盒,看着他跑起来左摇右晃的背影,忍不住好笑——这是什麽功德林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呀!

春节後不久,功德林果然组织全体学员到复兴医院进行年度体检,不过因为人数太多,相应的结果需要等待几天才能出来。几位外来的调查人员正是在这个时候造访了功德林——学员和管理人员们对这一类协助调查的请求并不陌生,他们通常是为了查证早年间一些人和事的情况而来,只要帮得上忙,大家一向尽力配合。

这天的调查人员主要来询问特务组织相关的一些问题,因此一并叫走了沈醉丶康泽丶徐远举。在这期间,复兴医院送来了一批体检报告,并向医务室打来电话,重点提醒其中几人的病情不太乐观,需要尽早住院观察。徐远举的名字出现在这批重点病号中的头一位,阮静秋一听他的心电图和心肌酶谱检查结果就知道大事不妙,难怪他这两天总说自己没力气丶出虚汗,从检查结果看,他现在随时都有发生心梗的风险。她将馀下的情况交给另一位值班的王医生做记录,急忙奔去胡同找人,这才听说他和另外几人一同被外来的调查人员叫走了。她又风风火火地赶到会客室去,来不及喊“报告”,便推开门说:“徐远举,快跟我走。”

屋里的三名学员和三个调查员都转头看向她。“你是谁?”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调查员问,“你不知道我们在提审要犯,事关机密吗?赶快出去!”

这人说话的口气简直恶劣得不像新中国的干部,阮静秋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一眼。再看对面的沈醉等几人,脸色也都一个赛一个的难看,康泽盯着对面那人的一双眼里正冒着愤怒的绿光,显然他们方才的态度比这两句话还要糟糕。事关徐远举的病情,她顾不得考虑其他,即刻答道:“抱歉,实在是事出紧急,复兴医院要我来通知徐远举立刻去住院检查。他身体有病,这些机密的问题之後再来询问,行不行?”

等不及听到答复,她就向徐远举作了个手势。他脸色苍白丶嘴唇也泛着病态的白,额头上冷汗涔涔,左右两边各有人扶着他,但他一时半会儿竟然站不起来。阮静秋连忙也上前搀扶住他,手指搭在他腕间一号,脉象确实十万火急,一刻也不能再等了。三个人好容易将他搀扶起身,对面一个短头发的女干部忽然又站起身,高声怒斥道:“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他起来的?你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你究竟是站在人民一方来改造战犯的,还是在为他们叫屈丶辩护?”

康泽也拍案而起:“你住口!”

女干部对他的反应十分愤怒,接着指控道:“反了!反了!你们这群人不是内奸,就是特务!”

这下一屋子人都站了起来。书记员是个年轻瘦弱的小同志,眼看局势有恶化的倾向,赶忙在阮静秋的眼神示意下溜出门去搬救兵;另一个人高马大的调查员则擡手指向对面,喝道:“都坐下!我看谁还敢动!”

作为一个已在网络时代见证了无数口水骂战的穿越者,阮静秋对这类扣帽子式的言辞攻击耐受良好,至少比她身旁这几位怒发冲冠的学员们要好得多。她用一只手按一按康泽的肩膀,另一只手仍搀扶着徐远举没有放,很坚决地说道:“我不对你们的攻击作任何回答。你有你们做调查的责任,我有我做医生的责任,为了他的生命安全,我必须立刻送他去医院。替代方案我已经提出,如果你们有任何异议,请按照程序反映给管理处的姚处长,当然,反映给罗部长我也没有意见。”

她边说着,边和沈醉一同搀着徐远举慢慢往外走。一通话说完,几人差不多也走到门口,但调查员们又围了上来,齐齐将房门拦在身後,先是高声叫着:“谁也不许走!”又拉扯着要她松开手。

眼看徐远举的脸色越来越差,阮静秋又急又怒,不由也拔高了声调,质问道:“你们的嗓门倒是响亮,可难道为了调查就不管人命吗?不要忘了,你们代表的是国家,手中握着的是人民群衆赋予的权力!假如为开展工作而罔顾他人的性命,非但国家不会表扬你们,广大人民群衆也不会买你们的账!”

她不怕被扣帽子,口中说出的这番话语却实在很扎对方的心,话音刚落,那个女干部竟大步上前来,眼看就要扬起手打她。沈醉及时抓住她的手腕,劝阻道:“有话好说,且慢动手!”一旁两位男干部则不肯罢休,强行动手要把三人拉开。六个人从推搡变成扭打,康泽加入“战局”後,状况的混乱程度更是又上一个层级。徐远举此时已支持不住,直挺挺地往地上一倒,一时间连气也不喘了;阮静秋见状,再顾不得和那几个人吵嘴,急忙将他放平躺正,做心肺复苏进行急救。正忙得焦头烂额,不知是谁重重撞倒了她,一条板凳接着从头上落下来,险险地擦过她的眼眶。

屋门这时被人从外打开了,同时传来姚所长的声音:“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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