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
芙蓉亭四周菊花开得艳,与不远处那张过分好看的容颜相比,还是失了些颜色。
容蓁坐在亭中,侧首静静地看着萧誉,总感觉今日的他,有些不同。大抵就是往日的他如雪花冰冷带着棱角的尖锐,今日却是和煦如春风,让所有人心神微荡。
这样的萧誉,没有了阴沉疏离,让容蓁有一瞬的恍惚,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想到系统提供的第二个线索,看向他的眸光变了又变,轻声漫语道:“听闻陛下特许世子出入皇子们学习的学宫,这个时辰可是刚下学?”
“是,刚从学宫那边过来。”
“可还习惯?”容蓁伸手,沏了两杯新上贡的碧螺春,自己拿过一杯自顾自地低眉浅尝一口,开口道:“世子请坐。”
萧誉嘴角含笑,倒不拘束,走进亭中在她的对面坐下,端起她方才沏的另一杯细细品尝起来,并未直接回答,似笑非笑道:“娘娘倒是关心在下。”
容蓁擡眼看去,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的。
待她又抿过两小口,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一双杏眼才微微擡起,侧眸打量着对面这个人半晌。
萧誉轻笑一声,拿过一旁的水壶,给容蓁空了的茶盏里续上,又给自己添了些将茶盏握在手里,垂眸看着盏中微微荡起的涟漪继续道:“我这样的身份何谈习惯不习惯,别人看得惯才是好。”
说着,手中的茶饮尽,“有娘娘的关心,是萧誉之幸。”
“怎觉得有些日子未见,萧世子似乎变了不少。”瞧着他那温润的样子,若非没见过这人原本的模样,未听过他“杀神”的名号,多半会以为他是个温润如玉的俏郎君。
萧誉勾嘴笑着,温雅至极,“在下知道中原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我们南疆的人性格直爽些,却也并非对谁都厉声厉色,对特别的人自然也会有柔软的一面。”
容蓁怔了半会,认真地看了看萧誉,开起玩笑:“难不成,萧世子也‘入乡随俗’,习惯了盛京的勾心斗角?”
萧誉笑容僵在脸上,但只在一瞬,轻轻笑了笑,擡眸对上容蓁探究的眼,“若是我说……习惯不了呢?”
“我想念南疆的人,南疆的风景。”
像是在回忆着久远的事情,眼里的焦距慢慢散开,漆黑的瞳仁散发着越来越多的光芒,如同黑夜的星空,“那里的人们比盛京要质朴的多,阳光也比这里好看……没有高墙遮挡,夜间擡头就是漫天星辰。”
容蓁静静地看着萧誉,这样的他,看上去没有防备,没有戒心,她甚至在他一边说的时候,一边能够想到他口中所说的南疆。
那仿佛是一片自由的,鲜花烂漫的,肆意的又带有一些神秘色彩的地域。
慢慢的,内心竟然也对南疆有了一份向往,渐渐地增长出想要去感受一番南疆风土人情的悸动。
这份悸动被萧誉看在了眼里,转过头,眸光凝定片刻後,眼底那如同夜狼的色彩再次溢出,坚韧却没有狠厉,仍然温雅,两种格格不入的神色却是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他低沉的带着些勾人心魂的语气,柔和问道:“你可想去南疆看看?”
容蓁努力让自己忽视掉萧誉看向自己的眼神,“噗嗤”一声笑了,“我是楚燕的皇後,莫说南疆,就连这皇宫都不易出。”
她眼角微扬,眼中闪烁着狡黠迎上那道目光,“难不成,世子有办法?”
萧誉看着容蓁,丝毫不顾身旁还围着许多宫女,向容蓁靠近了些,“在下只问,你想与不想。”
不知怎的,萧誉说这话时,她的心随着他的沉下去的尾音,漏空了一瞬。
容蓁倒是不怕今日与萧誉交谈的内容会传到谁的耳朵里,跟来的都是芯红与绿芜二人仔仔细细盘查过亲信。
一旁的芯红先皱起了眉,上前轻声提醒着:“娘娘,该回宫吃药了。”
话落,容蓁点点头,接着芯红搭过来的手起身,她动作极缓。
萧誉的眼睛跟随着容蓁动作,未曾移开。几日未见怎的成了现如今这般,仿佛只需一阵风就能将她轻易吹倒的模样,心底有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看着她的凤辇消失在宫门的转角,萧誉这才收起了嘴角那温雅的笑,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没有了方才的温和,恢复到往日阴沉沉的模样,头也不回地往相反方向走去。
凤辇上。
容蓁脑海里浮现萧誉的模样,萧誉的眼神,萧誉问自己的话。
当萧誉那双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内心深处对自由的渴望那样的强烈。
皇宫对她而言是金碧辉煌的鸟笼,身心皆被紧紧地束缚着。
这麽久了,极少有人能让她的心海泛起涟漪,淑贵妃做不到,楚绍也做不到,萧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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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风已透着些寒意。
容平章传来家书道,即刻动身回京。
容蓁将手里的信折好收起来,暖阁厚重的门帘被人撩开,芯红从外面回来,裹了裹领口,直到感觉身上的寒气褪去,这才进到里屋。
“娘娘,萧世子的信。”芯红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信封上“娘娘亲啓”四个字是不可多得的好看,笔锋虽不似京中学子般规整严谨,带着一丝行云般的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