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
芯红将衆宫女屏退在门外,急匆匆的追着容蓁的脚步进内殿。一只脚才入门槛,走在前面的人已经回过身来,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只听得道:“我想静一静。”芯红点了点头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去,“娘娘有事就唤女婢。”
容蓁关了殿门,绕过屏风转身走入暖阁。
银丝炭盆边的贵妃椅上,青竹一般的身影端坐如松。萧誉起身,径直走向在门口顿住脚步的容蓁,“小容大人派人送信,我恰好遇到,便自作主张替他送进来了。”他看着容蓁的眼神里满是担忧轻声道。
容蓁踌躇片刻踱步过来,紧抿着唇从萧誉手中接过大哥的信。
“家中已派人前去漠北,稳住,勿念!”看着大哥有些潦草的字迹,容蓁瞬间被抽空浑身力气,无力地跌落在萧誉怀中。
萧誉没有开口,轻柔的托住了像是枯叶般飘进怀里的容蓁。
一只手动作小心的像是抚着易碎的琉璃,另一只手慢慢伸出包裹住她的,不容拒绝的展开了容蓁蜷曲的手指。
看见快要愈合的深深伤口再次裂开,萧誉好看的浓眉几乎拧成了一个结。
他丝毫没有半夜私闯皇後寝殿的自觉,将容蓁打横抱起走向贵妃榻,想着怀中人的眼底满是心疼。她将容蓁放躺在贵妃榻上,熟稔地找来消毒药水与干净的布条,在容蓁面前蹲下,用棉絮仔细在伤口周边消毒。
“我自己来……”
容蓁疲惫的开口,话未说完,一根纤长有力的手指便竖在了她的唇瓣之前。
“嘘……”那手指似有魔力一般,让她真的不再开口说话。只是低下头,怔怔的看向躬身在她面前忙碌的少年。
萧誉将布条叠起,沾了烈酒,悬停在她手心上方。
清冷黝黑的双眸擡起,对上了她的视线。
“有些疼,忍着。”
萧誉动作很轻,容蓁还是禁不住一颤,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上两分。他快速将伤口擦拭干净,洒上药粉,用布条一圈圈绕着手掌缠好,动作轻柔的几乎感觉不到。待包扎好,那宽大温暖的掌心松开,她才注意到,眼前的少年,白皙的额头上,在这深冬之中已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
萧誉似是未察,起身为容蓁倒了杯热茶,递到她的唇边,漆黑的眸子看着她闪烁着光亮,语气温和:“暖暖身子。”
递至嘴边的茶盏,看得她微怔,就着萧誉的手,低头小口浅啜,未及擡眼,只听身旁人道:“今日之事,阿蓁如何看?”
容蓁闻言,垂眸再次轻抿一口热茶,拉着萧誉坐在身旁,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手帕,仔细为萧誉擦起额间的汗,半晌後语气满含冷意道:“观楚绍神情,这事,只怕是他从中作梗。从前也曾针对容家,多是些无关痛痒的试探,到底动不了容家根基。”
“可这次,竟不顾虎视眈眈的柔然,堂而皇之地对二哥下手!”容蓁冷冷一哼。
“容将军可是一军主将,在漠北军中威望极高。他所在的军营如同铁桶一般,陛下是如何找到机会下手的?”萧誉两根纤长的手指顺着容蓁的秀发,一下又一下的安抚。
“若想一击必中,通敌或是策反,两者必居其一!”容蓁不假思索道。
容云洲武艺超群,在战场上可一人连挑敌军几位大将,除非孤身中伏,一般人岂能伤他分毫?若是旁人有意策反身边亲信,在背後使些捅刀子的事,才是叫人防不胜防!
“二哥他手下几位副将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绝不会轻易背叛。只是再下一层的亲兵侍卫,只怕二哥没有功夫一一甄别!”容蓁抚着受伤的手,冷静地分析道。
“既然大哥已派人去漠北查探,如今也只能等大哥的消息。只希望二哥能够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一阵酸涩涌入鼻端,容蓁拼尽全力压下泪意,语声颤抖中带着超乎常人的坚毅。
萧誉定定的望着容蓁,久久未发一言。他右手紧紧攥起,复又放开,几次反复之後,忽然起身,轻轻将人揽入怀中。
此时,他立在那贵妃倚前,容蓁坐着只齐他的胸高。容蓁将头轻靠在坚实的胸膛前,疲惫的微合双眸。感受着年轻有力的躯体散发出的暖意,使她无意地将额头更贴近萧誉心口,从那有力的心跳声中汲取力量。
“阿誉,可曾见过我二哥?”
话一出口,容蓁便有些後悔了。萧誉从小在南疆长大,他若见过二哥,那定如父所说,是在楚燕与南疆几次交手的战场上。
问他这样一个问题,无异于在对方心口上插刀子!
容蓁杏眼偷偷瞥向少年。
而少年,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有过数面之缘,容将军用兵如神,年纪虽轻出战极多却鲜少有败绩。且胜後他约束手下,不杀战俘,严禁骚扰当地百姓,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对手。”
语毕,他瞥见容蓁有些心虚的样子,无奈一笑接着道:“阿蓁无需如此,楚燕与南疆的矛盾由来已久,即便是没有容将军,也会有张将军,李将军。容将军只是做了为将者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