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萧誉回到栖云轩时,有太医在偏殿内为易辰清毒。
栖云轩内十分安静,偶有两声虫鸣。
他忽然觉得这燕宫的空气虽不比南疆,倒也比金銮殿要好上一些。
他没有即刻推门进去,独自站在院中栽种的金丝桃下,望着天边日渐满圆的银月有些走神。
原本以为皇帝对皇後,原是没有情分的。直到今晚他才知晓,容蓁于皇帝而言恐怕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
皇帝对容蓁的心,怕是连皇帝自己也未曾发觉。
令他没想到的是,会被容蓁拒之门外,心里有一丝失落,空荡荡的……
空中有点点雨在缓缓滴落,“啪啪”打在地面上,成了斑驳的点。
心中正怅然,身後的房门在这时轻轻地打开。
太医从偏殿内走出来,一眼看见站在树下的萧誉,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见萧誉的脸色不太好,犹豫一瞬,慢慢道:“萧世子,您的侍卫已无性命之忧,只是……”
雨有越下越大之势,跟在太医身边的小医官在一旁撑了伞站在太医身侧。
雨滴打落在萧誉身上,他仿佛未察觉。眼眸深处藏了几分狠厉,平静道:“太医但说无妨。”
“只是,因中毒时间过长,未得到及时的清除,这侍卫的武功怕是……废了。”
萧誉一惊,身子震了震,只恨不能将真凶手撕。
默然半晌叹息一声,“只怪我们大意,那就有劳太医了。”
太医走後,他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累了,缓缓转身,步伐沉重地走入易辰所居的那所偏殿。
易辰靠坐在床上,听见脚步声,转头望向门口。
萧誉来到近前,看见易辰往日神采的眼里没了光芒,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方才太医的话,你都听见了?”
易辰垂下头,良久才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手足易辰,萧誉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曾那般开朗的人,此时却如同一只受伤的幼猫,在暗处蜷缩起来,露着胆怯的目光。
萧誉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人,他坐在易辰床边的矮凳上,张了张口,想说些什麽,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易辰则呆呆地望着格菱状房梁,良久擡起头,眼里带着血丝,沙哑地问:“世子,我是不是很没用?”
萧誉摇摇头,否定道:“不是。”
易辰声音加重,仍然带着沙哑,“明明来道中原,来楚燕,是该我来保护世子。”他顿了顿,带着些哭腔,“可是现在的我,对世子而言已经没有用了,反倒拖累世子。”
说罢,易辰顿时激动地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刀锋闪着寒光,冲着自己心口扎去。
萧誉见状,眼疾手快手刀落在易辰的手腕上,平时堪堪能与萧誉过上几招的易辰,现下没有了与他抗衡的力量。
手里的匕首被打落在地,萧誉迅速捡起,拿远了些,脸上有些温怒,沉声道:“你疯了吗?”
易辰垂眸,“世子,现在的我只会拖累你。”
萧誉看着他,摇了摇头,“是我没有护住你。”
闻声,易辰木然地擡眸,嘴唇动了动,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萧誉拍了拍他的肩,又轻声对易辰劝道:“好好养着,思然还在南疆等你。”
金銮殿内。
镀金越窑龙纹香炉中,龙涎香静静地燃着。
批完奏折的楚绍,穿着明黄龙纹常服,正半倚在坐塌上闭目养神。有疾步声传来,王乾闻声向外看去,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奴才,御前伺候也敢这样毛毛躁躁。
他才回头便见一个宫女脸色焦急地走来,瞧那身着打扮似乎是明华殿的宫女。
王乾看了眼楚绍,轻声退了出去。
那宫女瞧见王乾,脚下的步伐更是急了些,走近之後急的说话都有些哆嗦。
王乾侧耳听得那宫女小声来报,心下一惊,不敢耽搁分毫,急急转身回到殿内,“陛下,明华殿宫女来报,皇後娘娘夜里发了烧,现正昏迷着。”
话音才落还未来得及擡眼,眼角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明黄。
再擡首时,那抹明黄早已走出了殿外,他急忙跟着小跑出去,起着尖儿嗓朝外喊道:“摆驾明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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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雨势未有半分减小,擡着皇帝的辇在雨中疾走。
明华殿内。绿芜用水浸湿了帕子,拧干水,不停换着搭在容蓁头上。
殿外传来请安的声音。
呼吸间,那位身着明黄的人已步入暖阁中。
楚绍亲自擡手打帘入内,见到那张美而不妖的脸颊晕上一抹红,是平日少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