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绍居高临下看着容蓁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怜悯。若是容氏没了,也不知他这位好皇後,该如何自处呢?
容蓁双眸低垂,语气颇为平道:“听闻今晨二哥归京,请求皇上恩准臣妾回府看望。”
说着,容蓁低低的福身下去。
楚绍微微扬眉,随即满怀恶意的微微勾唇。
“皇後的心情,朕能理解。可容将军是败军之将,目前还是戴罪之身。皇後若是大张旗鼓的探望,岂不是与朝廷的决议有悖,朕会为难。”
容蓁强忍着不耐与心中对眼前人的恶心,压下眼底呼之欲出的恨意,继续开口道:“哦?既然陛下认定了臣妾二哥有罪,那麽不妨着三司会审,让京城的百姓都来旁观。到时候,臣妾也好问问天下百姓,但凡将军出征,是否只许胜,不许败,否则便是死罪?若真是如此,从今以後再有战事,臣妾倒是要看看,何方名将能够担此重任?”
容蓁不闪不避,直视着楚绍的双眼,慢条斯理的道。
“你!”
楚绍气的拍案而起,对着容蓁怒目而视。
这时,侍立一旁的王乾,突然上前一步。
“陛下,皇後娘娘毕竟与容将军手足连心,担忧也是人之常情……”正劝解楚绍的王乾,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说完,朝楚绍递去容蓁不曾瞧明白的眼色,此时的她已顾不上许多,不曾深究其中有何深意。
楚绍也似有所悟,竟有些期待容蓁回府後那如丧考妣的表情了!
“咳,既然皇後归家心切,朕也不是那麽不通情理的人。皇後这就去吧,多带着些侍卫,早去早回。”
容蓁得了恩准,略福了福身,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未曾瞧见,王乾佝偻着身子站在了楚绍身後。
此时,他脸上那双细长的双眸盯着容蓁的背影,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自古帝後出巡,都是阵仗极大的。不说浩浩荡荡的随行侍卫,就是整幅依仗,加起来也要数百人之多。容蓁归心似箭,一再传令下去要求精简,可再是轻车简从,也还是带了一群长长的尾巴。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出了宫门,磨磨蹭蹭半天,凤驾才到了容府门前。
容玉山和容平章穿着朝服,早早站在门口恭候。
“皇後娘娘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门一响,容家几百口人,连主子带下人齐刷刷的跪下。
透过门帘,瞧着父亲几日未见苍老下去的容貌,明知这是必行的规矩,容蓁心中还是很不好受,压着气性立即道:“免礼,平身。”
进了容府大门,随即将随侍的宫人及府中下人统统撵了个干净,“许久未见亲人,本宫欲与父亲丶兄长们说些体己话,宫里跟着出来的在府门等候即可,其他府中下人各自做自己的事去罢。”
待乌压压的人群离去,容蓁颤抖着开口道:“父亲,大哥,二哥他……”
“哎!”容玉山心中思潮起伏,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道,“去瞧瞧你二哥吧!”
瞧着父亲如此神情,容蓁担忧之色映在眸底。低头无言随着父亲与大哥一路疾行,穿过抄手游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来到东侧容云洲的院子。还未进院门,飞过院墙的一股浓重药味便扑鼻而来。
容蓁的心猛地一沉。她加快脚步,小跑着进了屋。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息。容蓁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容云洲。
见二哥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双腿自膝下由厚厚的绷带缠起,外有木板固定,胸膛起伏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曾经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人,竟成了这副模样。容蓁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踉跄着走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容云洲手,又在最後一刻停下。怕惊扰了他,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二哥……”容蓁的声音哽咽,几乎听不见。
容玉山站在一旁,看着女儿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绞痛。他沉声道:“云洲的伤势很重,太医说……”
他顿了顿,不忍再说下去。
容蓁回首看向父亲,眼底按压下炽烈的恨意,执拗地问道:“父亲,太医怎麽说?”
容玉山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开口道:“太医说,云洲的腿伤恐怕难以痊愈……怕是再也无法上战场了。”
容蓁听闻,瞳孔骤然收缩。再也无法上战场……这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无异于判了死刑。
容蓁的脑海中浮现出楚绍那张虚僞的笑脸,及他口中冠冕堂皇的“戴罪之身”。
一股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席卷了全身。她紧咬着牙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楚绍!容蓁猛地擡起头,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她再一次,对楚绍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