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
一段段记忆闪回,困于其中的人便一次次经历他们的生命旅程,越陷越深。
在极少的,记忆切换的休息时间里,她发现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是谁,自己又是来做什麽的了。虽然一身技能用不出来,但她能感受到自己在逐渐虚弱,于是在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之前,她狠狠攻击着画面之中所有能见到的东西。不论是空气丶树木丶草坪还是桌椅丶床铺丶玻璃窗。大部分时候,她都像是在攻击一团棉花,那东西没有回应,她也不觉疼痛,画面依旧切换。只有极少数时候,她攻击的目标会变换成各种蚁,以那种半金属半虫族的身躯,在她身上留下深可见骨,无法愈合的伤痕;一次一次,任画面如何变幻也没有丝毫改变的伤痕。
她似乎流过血,似乎没有,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觉得视线愈发昏暗,哪怕接下来的场景之中灯光灼目,眼皮子依然互相眷恋地要合到一起去。
但她突然在画面一侧恍惚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明暗交错变幻的画面里,一个不修边幅双眼通红的青年男子先是眼神错愕地闪过泪花,接着便快速又坚定地靠近那个瘦小的少女。似乎是什麽恋人久别重逢的环节,但他越走,步伐越慢,他似乎正为什麽疑惑着。他开口,她听不见声音,但识得了他的唇语,他问:宋年,你……你还好吗?怎麽这样陌生地,看着我……
在迷失于这一段段记忆中的精神体有些发愣的时候。
画面里的瘦小少女在主动接近已经停步不前的青年。
随着少女的靠近,青年似乎不知该不该後退。犹疑间,他胸膛上的某一点,由微光闪烁快速变化成了耀眼灼目,暗红色的火光包裹着青年,让他看起来好似神圣不可侵。
但想起自己名字的宋年几乎能听见画面里那个少女略顿住脚步之後,便继续上前时,以古怪的语调和音色说的一句:“有点意思。”
宋年眼看着“她”擡起了手,并在一起的指尖已变换了形状,那是——一把刀!
危险——
宋年感受到了自诞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她心口火燎一般的炽痛,她迫切地想要做些什麽。那股思绪太过强劲,又似乎得到了神秘助益,终于,划开了层层叠叠的迷雾。
典星推门挤进了这间观测厅,如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没等高兴,就已经看出了不对。宋年似乎缩水了,回到了他初见她时的年龄,只是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没有变回黑色。他只迟疑过一瞬,就还是选择快速接近她,想着:也,也没关系,只要人没事……
可,厅中这个好奇丶陌生又玩味的盯着他的,真的是宋年吗?
他没搞明白,宋年送给他的那站小灯已亮起了过分晃眼睛的光来。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只听见一声古怪的话,不及反问,便感受到一股风。
位于地面之下,又无人特意去开窗的观测厅,哪来的风呢?
那风刮在典星身上,略带寒冷,却温柔极了,这种特质让他感觉分外熟悉。它卷起他,将他快速地送至门口之後便轻轻放下,在他眷恋地伸手欲挽留无果时,耳边只听见一声叹息:“你呀……”
“乖乖在这里呆着,不许乱跑。”
控制着少女身体的工21号则被另一股强劲的风纠缠,那风似乎并不怜惜这具属于她自己的肉身,霎时间便把本就清白而来的身体刮得是皮开肉绽,给风中染上了令人不安的血色。工21被人族过分发达的痛觉神经所传递来的陌生剧痛和劲风控制着,又因为宋年破开精神海的迷雾而精神慌乱,来不及做出抵抗,只听得一声饱含怒意的“你敢——”,便在下一刻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宋年把风刮过去的时候,接触联系上了肉身,便回到了其中。她睁开眼睛,下一刻,福至心灵地伸出一只手,啪的一声接住了一块枣核大小的泛白晶体。她捏起它,举在灯芯被瘴气腐蚀于是噼啪闪烁着的灯光下仔细观察,还施力试图挤碎它。
哦?破坏不掉吗……
它似乎小了很多啊?
宋年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听话呆着的,又对她的一身凄惨无法无动于衷,急切地跺着脚想做些什麽又不敢的典星。两人对上了视线,她看见他比划着动作,似乎想要过来的意思;看见他一双眼睛随着她的没有反应而逐渐泛起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