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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第24章

暗淡的光影下，齐绍只觉得那人的眉眼好像有些熟悉，似乎之前在翡冷翠见过。

亚历山德罗看出了他的疑问，冷笑了一声，脚尖碾在对方胸口：“是教廷的人，教皇身边的狗。”

那个法勒利人瑟缩了一瞬，因为嘴里塞着布，只动了动唇形，似乎嗫嚅了一句什麽。

亚历山德罗眉宇间有戾气一闪而过：“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你尊奉的教皇大人在我眼里什麽都算不上。别忘了，你要是想求个痛快点的死法，还得看我的心情。”

齐绍没心微微拧紧了：“如此看来，几乎可以确定这背後确实有伊利斯教廷的势力加入了。黑火是他们提供的？”

亚历山德罗脸色阴鸷：“是。瀛洲商船最开始入港的时候，船上的货物有一半确实只是简单的茶砖，另一半则是包了茶叶外壳的黑火。与此同时，教廷的人也已经在海宁府做好了准备。他们大概是租了几个仓库，因为商港往来船只频繁，只要拿到了入港的文牒，没有什麽人会去仔细查验仓库中的货物。我猜测他们从你们那位太子手中拿到了黑火的配方，直接就在仓库里进行配制。

“他们料想到第一批商船爆炸之後，总督一定会带人救援，如果那个时候你我都已经抵达了海宁府，无论如何不会袖手旁观。当整个海宁府的主要兵力和重要人物都集中在港口灭火丶安置伤员丶收拾现场的残局的时候，他们再引爆第二批黑火，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之後瀛洲的战船再入港，那麽拿下海宁府自然不是什麽问题。

“只可惜他们没想到的是，我提前下了海，没被波及；你在岸上，运气也还不差，没受什麽伤，并且组织起了海宁府残馀的兵力和百姓，在港口之外拉开一条防御线。

“你说如果这个消息传回翡冷翠，我们那位尊敬的教皇陛下会是什麽反应？对于你们这些人，他又会怎麽处置？”

说到最後一句话，亚历山德罗的语气已经彻底冷了下去，他在那个法勒利人面前半跪下来，眼神仿佛淬了毒，手中不知道什麽时候多了一柄小巧的匕首，正在用雕花的刀鞘轻轻拍着那名俘虏的脸。

齐绍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对，偏头看了夏丹一眼示意他把人重新塞回麻袋里，擡手把亚历山德罗从地上拉起来，推着他走上那道楼梯，重新回到了甲板上。

海面上的雾气散了些，月亮滑过一片浓云，又洒下一片影影绰绰的光。

“你和夏丹这两天就在这里？怎麽一直没有回岸上？是不是还有什麽别的事？”齐绍开口。

亚历山德罗知道他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放下手中的匕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前的发现就是这些。但是我担心他们还有後手。从这个方向能看到往瀛洲那边来的船。本来……那天听到第二波爆炸的时候我就想上岸了，我不知道他们炸了哪里，但是从声音上听规模不会小。结果刚从藏身处出来，迎面就看到了起码十艘大船。这个时候入港，绝对不会是什麽普通的商船，整个近海的海岸线基本被他们封锁了，我没找到路出来。我都快急疯了，不知道你有没有被波及，也不知道岸上的情况怎麽样，我……”

他最後一句话音还没落下，齐绍已经擡手把他揽进了怀里。

两个人都是才从冷冰冰的海水里爬起来不久，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干透，更别说在海上的夜风之下感受到的凉意。然而齐绍却觉得两人胸口相接的地方仿佛比甲板下舱室里那堆火还要烫。

“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当时第二波爆炸的时候我确实离得很近，但是就像你说的，偏巧我的运气还不错。”他低声贴近亚历山德罗的耳侧开口，说完之後在他脖颈後面吻了一下。

亚历山德罗觉得自己这麽些天的担忧不安好像终于消散了，包括刚才在海上真正见到齐绍丶吻他的时候的那种不真实感，也统统在此刻落到了实处。

擡手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手臂带着些颤抖。

用力揽紧面前的人，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说什麽，下一秒就察觉到齐绍的身体绷紧了。

他马上反应过来对方肩膀上的那个伤口，往後退了一步，擡手就去拉齐绍的衣领。

齐绍原本想躲开，无奈左半边肩膀着实是已经麻了，整个人的反应也连带着慢了几拍。

他肩膀露出来的时候亚历山德罗脸色就变了——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冷水里，齐绍整个肩膀的皮肤都透着一片苍白，然而这片白色最後却是被收进了肩膀下方那个凹凸不平的伤口处。黑色的纹路像是张牙舞爪的蜘蛛，一路从中心朝四周蔓延，他半边手臂的血管脉络几乎都被染成了黑色。

齐绍趁他愣在原地，动作飞快地把衣服重新拉上去，笑道：“没有看起来那麽严重，只是海水太冰受了点刺激，疼嘛确实是有一点，但也不至于到要死要活的地步。暖一暖缓过来就好了。”

亚历山德罗没吭声。

齐绍一直到把衣裳拢紧才发现面前的人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他低头擡手勾住对方的下巴，还没看清楚亚历山德罗的脸色，对方猛地擡头，一手扣住他後脑，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

撞上来的这一下有点狠，齐绍马上就感觉到了嘴唇被磕破之後蔓延开的血腥味。他微微往後仰头，由着亚历山德罗动作，回应他的同时一边轻轻抚着他的後背。

一吻终了，亚历山德罗擡头的时候眼角犹自带着些红意，他哑着嗓子开口：“既然是安东尼下的毒，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会帮你找到解药。”

齐绍微微笑了笑，低头抵上他鼻尖，轻轻蹭了蹭：“好。”

——

等他们重新回到舱室里的时候，夏丹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两件干净衣裳。两人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在火堆边坐定之後，齐绍率先开口：“从这两天的情形来看，我猜邺京那边也许已经知道这边的消息了。”

亚历山德罗对上他的目光，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他们刻意把这边的战事隐瞒皇帝？”

齐绍沉吟了几秒，点头：“很大概率是这样。否则不会到了今天，城外的驿道上还是没有一丝烟尘，并且去上元府求援的褚颉也没有消息。”

亚历山德罗“啧”了一声：“长召，我都要怀疑那位是不是你亲哥哥了，这是推着你往战事前线上去送死啊。”

齐绍歪头看他，眨了眨眼睛：“有你在，你会让我死吗？”

亚历山德罗迎上他的视线，仰头在他侧脸吻了一下：“当然不会。”

齐绍本来想调侃他，结果被他这麽一着撩得乱了几分心神，当下咳了一声，擡手在鼻尖揉了揉，岔开话题：“但是这毕竟也不是小事，就算他们隐瞒不报，也不可能堵住所有往邺京去的消息渠道。同理，上元府那边也不敢赌大的，所以我估计，就在这两天，邺京那边会有消息来，上元府的援兵也差不多该到了。”

亚历山德罗有些若有所思，过了几秒之後摇头：“我总觉得没那麽简单。我们抓到的这个俘虏其实并没有透露多少太核心的消息，就算没有他，那些仓库的爆炸点事後一样会被查出来，顶多只能说教廷那边担心出纰漏，派人过来盯着。可如果仅凭目前这些海寇的攻势来看，我觉得他们根本不必这麽大费周章。”

齐绍眉心蹙起来：“你还在想当时城外的那个猜测？”

亚历山德罗点头：“也是，也不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只要我父亲还统领法勒利一天，他就不会轻易发起战争，更别提目前我们与晟国是友邻通商的关系。我知道西奥多一直想对他下手，但是霍亨索伦宫的防卫并不是做做样子而已。失去了西边的制衡，仅仅是东部沿海地区起战事，对他们的计划没有多大意义。”

“他们会不会联合了周边的小国，借其他人之手进攻？”齐绍开口。

亚历山德罗捏了捏下巴，摇头：“周边小国的兵力比起法勒利来差远了，不太可能形成什麽像样的规模。”

想了想，他转头看向一旁暗处的夏丹：“想办法尽快传个消息回翡冷翠，确认父亲那边的情况，也请他这段时间务必提高警惕。”

“无论如何眼下得把这个战局应对过去，如果邺京那边有变，那起码要联合上元府的府兵把海宁守住了，不能让海寇进入内陆。我也会想办法传信回京，让三哥那边有个准备。”齐绍道。

亚历山德罗点头，刚要开口，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齐绍先前安排在外面的小兵冲了下来，语无伦次地开口：

“殿……殿下，海上有船过来了，看丶看数量，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