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苏长召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间的雨已经停了。天鹅绒窗帘被拉了一半,明亮的天光透过另外半边纱帘照进来,略微有些刺眼。
他胳膊微微动了动,伴随着一声模糊的哼哼,他手臂内侧感觉到了一股毛茸茸的触感。
亚历山德罗从被子里擡起头,一头金发睡得乱七八糟,下面的发梢贴在脖颈里,发顶有几簇又竖了起来,满脸的睡眼迷蒙。
——门外又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苏长召不动声色地同亚历山德罗拉开了些距离,一只胳膊撑着从床上半坐起来。
亚历山德罗过了最初的那几秒,眼神迅速重新变得清明起来,他随手抓过一旁的一件长袍披上,一边下床一边对苏长召道:“差不多到该出发的时间了,你直接在浴室洗漱吧,昨天的衣服我已经让人扔了,一会儿会有人再送新的过来。”
苏长召:“……好。”
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外间的床铺已经被收拾整理得干干净净了,一套白衣黑裤放在床沿。
他走过去拎起那件衬衫看了看,应该是亚历山德罗的衣服,布料上乘,肩宽略微窄了一些,但穿这样的衣服显然不太适合干尾随跟踪或者其他动手的行当。
可是眼下这房间里也确实没有他能穿的衣服了。
——等他出来到外面的会客厅的时候,亚历山德罗已经换好衣服坐在长桌边吃早餐了,身上是跟他一样形制的衬衫,金色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丝绸绑着,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
夏丹站在他身後,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回来的。
看到苏长召进来,夏丹上前帮他把亚历山德罗对面的椅子拉开,视线始终保持略微下垂的角度,好像苏长召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亚历山德罗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随便吃点吧,时间有点晚了,十分钟之後出发。我在黑石赌场买了两个奴隶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今天不需要你动手,跟在我身边露个脸就行了。你另外的身份还是不要轻易暴露,最好让那些人都认为你只是一个——你昨晚怎麽说的那个词?对,弄臣。”
苏长召:“……所以今天我们要去哪里?”
亚历山德罗微微一笑:“今天早上有人向教廷举报,在下城区瑙石街有人非法贩卖光明券,涉及数额巨大,教皇不在翡冷翠,普通的教廷司事无权处理,只有恭请圣女裁断。瑙石街在下城区,为了护卫圣女的安全,也为了表现王室对这件事的重视,我代表王室出面,全程护送圣女,从旁协助整个审判过程。”
他们从夏宫的正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一辆六驾的马车停在那里了。
比起前一天苏长召见到的,这一辆不仅更大,装饰也更为华丽,车门用黑漆饰以金边,金银交织的流苏从车顶垂挂下来,车厢前端的左边角上装饰着一簇将近半米高的蓬松白羽,此刻正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车驾之上高高的座位里坐着两名赶车的侍从,面色严肃看着前方,身上是白底鎏金的挺括制服,周围还站着四名骑士模样的人,手里各牵着一匹白马。
在台阶下方距离马车四丶五步的位置,站着一个穿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他头上戴着一顶灰白的假发,发卷垂到肩膀上,衬衫的领结挺括,只是面容格外严肃。
看见亚历山德罗和他身後的苏长召,这人眼角明显抽了抽,不等亚历山德罗走上前,他主动迎过去,凑近王子殿下的耳侧,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後面的苏长召也听到:“所以都是真的?”
亚历山德罗挑了挑眉:“拉乌尔老师,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麽。”
比奇·拉乌尔看他的目光都快带上咬牙切齿的味道了:“领主陛下让你去调查教廷钱款的去向,你倒好,直接从赌场带了个……带了个佞臣回来?带回来就算了,接连两天夜夜笙歌,现在这幅样子,你有没有把领主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你有没有想过流言传出去之後对你丶对王室,会有什麽影响?”
苏长召把每一个字都听在耳中,倒没有觉得生气或者被侮辱,只是在心里默默地为这位拉乌尔捏了把汗。
亚历山德罗偏头瞥了苏长召一眼,见他脸上没什麽特别的表情,转向比奇·拉乌尔,露出一个懒懒散散的笑:“父亲让我做的事进展顺利,不出差错的话再有一两天就有结果了。这和我的私生活并不冲突。我虽然成年了,但是一来没有妻子,二来没有未婚妻,第三没有婚约,我都不怕的影响,您在担心什麽?”
拉乌尔:“……”
他确实无法出言反驳亚历山德罗,目光落向他身後的苏长召,瞪了他一眼,继续开口:“好,你的私生活我确实无权置喙,只是你今天带他出去算怎麽回事?你忘了教廷那边也会派人,甚至圣女会亲自过去?”
“我还担心他们不去呢。老师,您说,如果教廷开始流传领主的独生子沉湎肉欲享乐,我们那位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教皇陛下会怎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