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或许曾经是重要的,在谢瑄年少时苦等在阆都城外的十里长亭时,在一路夜雨疾驰以身犯险来的路上,谢瑄想知道的答案都是重要的。
可是在白家倾覆的消息传来时,所有的旧情与喘息都不复存在,现实的残酷犹如当头棒喝狠狠敲在他们所有人头顶。
白家,就是明兆帝对水患的态度。
宁愿活活淹死那些人,也不曾想过松口。
所谓的父亲,是这世上最想致谢瑄于死地的人。
而至于救人这件事,钟离知道,即便没有白泽这冒死前来的一遭,谢瑄也会去做,因为这本就是他们数万人心甘情愿为他冲锋陷阵的理由。
好的君主,不以权柄金银笼络人心,而凭仁德贤明。
而明兆帝,已失贤明,更无仁德。
只可惜这样的君王,偏此时最不能死。
帝位罔替,总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即便是谢珏那样的人,也不得不数着日子等明兆帝咽气。
此时对他们而言,明兆帝的生机恰是他们的转机。
谢兰潜缓缓闭眼,温热的光落在他眼皮上,暖出一片温柔的红,四周的风声汇入他的耳中,平和的如每一日一样。
他想,白家的结局有太多种,或是外祖斗胆死于谏堂阖家贬斥,或是有朝一日被他牵连不得善果,再不济揉碎风骨做忍气吞声的聋子哑巴。
却唯独,不曾料到是今日结局。
死得冤枉而凄惨。
“是巫蘅。。。最後进白府的人。。。。。。。”
四周很静,静得他能听见院落里叶落的声音。
周身滚烫,闭目便是白家一家几十口了无声息的尸体,随处滚落的头颅,分解的断臂,即便他知道谢珏手下的杀手丧心病狂丶手段至残,可知道与见过,是两回事。
他想起巫蘅离开恭亲王府那日,那双乌黑的瞳仁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冰冷的簪子抵在他喉间,眼眸中的狠心与绝然从不似作僞。
她说:“是。”
“我曾经为了活着亲手杀了我父亲,又因觉得羞耻言语间逼死我母亲,谢兰潜,没有什麽是我不能舍弃的,你所谓的善恶,所谓的正义,想要守护的百姓,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他慢慢擡手,指尖触摸着脖颈上新结的痂,很小,很疼。
李风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死的,後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一字一句道:“那夜,是我亲眼看着巫姑娘进得白府,刘瑾留守,我回来报的信。”
“我。。。。。。我不该。。。。。。原该刘瑾回来,偏我贪嘴,想吃酒,我要是没去酒肆喝那一碗酒,或许赶回去,也还来得及,或者留下的是我,我跟巫蘅在渊北打过交道,多说几句,一定能发现她的反常。”
“都是我。。。。。。”
“那晚,她。。。与往日有何不同?”
李风对上谢兰潜缓缓睁开的双眼,赤红的眼里隐含水光,整个人破碎的像是一片琉璃,他一张口,便惊动碎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心里最难受的人是主子,上天好像格外喜欢折磨人,偏就可这一个人磋磨,丧亲丶背叛,李风不敢再看他,垂下头,喃喃道:“没什麽不同。。。。。。一如往日不爱说话,也没有佩刀。。。。。。”
“白府旧部,可都来了?”
李风住了口,小心擡眼,“来了。”
谢兰潜唔了一声,转身欲往外去,李风挪步,抱拳挡在身前,“主子。”
白府尽数惨死,那些人又岂是善罢甘休的主。
“不知道谁,那日看见我等与巫蘅言语了。”
“那些人上门,怕是问罪来。”
“无妨。”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外祖门生衆多,即便宫中是那样的态度,可总有人还会念着恩师的好,顾着舅父的情谊,想要为枉死的那些人,问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