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永成深春四月,梨月关破。
漠北铁骑踏破了梨月关的城门,黑金色的漠北军旗高扬在梨月关城头之上,北府军赤色军旗应声坠落。
守关将士,尽数战至最後一刻,血尽而亡。
恭亲王世子谢兰潜自戕未遂,当场被俘,耶律图云下令敲碎其腿骨,白衫染血,不辱风华。
晚风温凉,天色渐暗。
漠北大军原地休整半个不过时辰,探路斥候归来,耶律图云下令拔营,兵分两路,一东一北朝着关内行军。
谢兰潜被人带在马背上,夕阳在昏暗的天色里像是烧着的火一般,远远的蔓延开来,马匹每行走一步,都让她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
谢兰潜看了眼天边的夕阳,慢慢闭上眼睛。
他在想刚刚未能刺入胸膛的刀,不是漠北人的箭有多快,而是他握刀的手,迟了。
若救不了,我会亲手杀了你。
他想起巫蘅那一双执拗的眼,终是没能下得了手。
她想替他争一争命,即便知道活着可能比死亡更可怕,他也愿再等一等。
不想她跋山涉水而来,竭尽全力赌上性命去做的事情,因他的自戕变得毫无意义。
若是不成,她会来周全他,给他体面跟痛快。
静默相识的瞬间,是他们自己也不曾想到的默契。
行在队伍前头的耶律图云时不时回头看他,目光复杂,有得意,有惋惜,她也会因谢兰潜,不断想起沈荇,大俨朝的男人,瞧着文弱,却都长了一身硬骨。
敲不碎,折不断。
“谢兰潜。”耶律图云缓行几步,驱马至他身侧,“你这一生至此,是至叹至幸。”
谢兰潜嘴角微动,他缓缓睁开眼,馀晖的光并不刺目,格外好看,温柔而苍凉。
“生死有命,成败在天。”
耶律图云看着他,良久,她握了握缰绳,看向因疼痛而面色雪白的谢兰潜,“你若是生在漠北多好。”
忠心漠北,为我所驱。
如此年岁,便这般才智无双,耶律图云叹了口气,“公子如此,当以国师聘之。”
谢兰潜垂着眸,缓缓勾起一抹笑,没有说话。
风沙眯眼,朱绰眼眶发红,转眸看着高坐在马背之上巫蘅,英姿飒爽,故人之女,肖其父雄姿,眼里水光一闪而过,擡手揉了揉酸涩的眼,喃喃道:“世子。。。。。。城破了。”
巫蘅回望他,默默抿了抿唇,
流火握剑的手松了又紧,“如今该怎麽办?”
衆人望向巫蘅,少女抿了抿唇,将手中地形图摊开,“我并没把握救他。”
“只能尽力一搏。”
“谢兰潜挖通了古矿矿道至城关之下,地道呈环形围绕,暗道中布了火药,一旦点燃引线,整个城关都会坍塌。”
一句话让流火听得心惊肉跳,魏晋奉世子命寻人不声不响在梨月关挖了快半年的地道,就连他也是前日刚收到的消息,巫蘅又是从何而知。
“炸毁梨月关,便可阻了漠北军的路,如今玄青的大军已在路上,漠北军不会再有进攻之机,但谢兰潜还想要漠北军的命。”巫蘅垂了垂眼,似笑非笑,“他想用自己的命,谋渊北将来十年安定,所以他将自己当成了饵,诱漠北军放下戒心入关,然後与漠北人同葬。”
巫蘅看向流火,“只这局内,谢兰潜是一颗死棋。”
无论是被捕还是自戕,他都得在漠北人的眼皮子底下。
流火默然,似乎早就想到会是如此,却听巫蘅道:“谢兰渊曾说,漠北军中有谢家内应,如今是否还在?”
流火眉头一皱,像是有什麽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