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鑫就来了精神,说:“他问少爷你平日里都看什么书呀,电影呀,喜欢什么报纸,在家里都喜欢吃什么菜色,这些嘛都是无关紧要的,可以讲讲的。”他说着,又看了傅玉声一眼,才试探般的问道,“少爷,我看他实在是太把这个当真了,要是弄得跟陆公子一样可怎么好?您还不如早些同他一刀两断的好……”
傅玉声起初没说话,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说:“我自然有分寸的。”又说,“他和陆少棋不一样的,你下次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知道什么呢?”
杜鑫虽然不解,却还是悻悻的为自己辩解道:“我也没胡说什么呀。”
傅玉声懒得再说他,只吩咐他明天去取戏票。
杜鑫答应了,突然又感叹说:“少爷,孟老板要是个女儿身多好呀,您就可以把她娶进门,也不用这么为难。他呢,也不用这么牵肠挂肚的了。”
傅玉声不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突然有所感悟,想了一下,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说:“他要是女儿身,怕也只有我肯娶他了。”
杜鑫先是不明所以,后来也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说:“我还真想不出孟老板若是女人,该是怎么个样子。”
傅玉声突然起了兴致,说,“过两天我画给你看。”
杜鑫好久不曾见他画画了,也是心痒难耐,说:“好呀,少爷我给你铺纸研墨!”
他自己没什么本事,所以很羡慕自家少爷的本领,觉着少爷样样都会,懂得多,真是了不起。每次傅玉声画画的时候他都很高兴,站着看半天也不觉着累。
杜鑫清早起来,将笔墨纸砚都备好,哪里想到傅玉声还不及动笔,就被陆正忻派人请了去。
走的时候傅玉声同他说不要紧,是陆委员请他去说说话罢了,可他看少爷的脸色发白,心知不好,一颗心也吊在了嗓子眼里。车刚开走,他便心急火燎的跑去跟傅玉华那里报信,他还不敢先去找傅老爷,怕少爷回来为难。
傅玉华一听说傅玉声被陆正忻的人带走了,也是吃了一惊。先问他是几时走的,问清之后,想了想,拨了好几通电话,打听了一番,并未听说最近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也没有听说陆少棋回了南京,只好先让司机开车载他们去陆家。
到了陆家,只看到大门紧闭,无人出来。傅玉华只好教司机把车停在街角,坐在车里不住的抽烟。
杜鑫急得团团转,同傅玉华说:“大少爷,少爷不会有事的吧?”
傅玉华哪里说得准?这件事他也是如坠云雾,一颗心忐忑不安,不知究竟是要出什么变故。
两个人一直等到了午后,杜鑫等得饥肠辘辘,才看到陆家的大门打开。一辆别克开了出来,杜鑫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台车子不放,突然对傅玉华说:“大少爷,车上的人是少爷吗?”
傅玉华哪里看得真切,却又不好贸然的追上去,便吩咐杜鑫下车去跟着。
杜鑫跑在后面跟着,那辆别克一路开到鼓楼医院,好几个人下了车,有一个老者,还有一男一女,那男子的衣着行动看起来就是傅玉声。杜鑫不由得松了口气,正想着怎么告诉傅玉华才好,看到路边正在叫卖号外的报童,就拽了过来,让他去给傅玉华报信。小孩起初还不肯去,杜鑫哄他说那个人是大老板,肯定赏他好几块大洋。小报童才将信将疑的去了。
等到傅玉华赶来,两个又等了几个钟头才等到傅玉声几个人出来,那辆别克开到汉中路那里停了下来,又等了半天,才等到傅玉声下车。
别克开走之后,傅玉华阴沉着脸,直接将车开了进去。停了车,就直接进门上楼了,杜鑫不敢走到他前面,心里着急,却还是在他后面跟着。
傅玉华上楼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说:“你也跟了我一天了,去歇歇吧。”就把他打发了。
杜鑫哪里还敢再跟着,却又不死心,就小声的说道:“我给少爷放水洗澡。”傅玉华笑出了声,说:“你倒是贴心。”即便如此,还是把他赶下了楼去。
傅家兄弟两人关起门来也不知说些什么,杜鑫隔着门听他们的声音时高时低,时而沉默,心里就紧紧的绷了一根弦。
家里的厨子知道大少爷过来,也不敢怠慢,特意比平常还多烧了好几道菜,还特意吩咐杜鑫去酒行买了大少爷爱喝的洋酒回来。
晚上吃饭时杜鑫看傅玉声脸色不大好看,觉得怕是有事了,心里却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事。
两人吃完晚饭,竟然又上了楼。傅玉华当晚就住在了汉中路这里,两人在书房里关着门不出来,一直说到半夜才算罢休。
杜鑫心急如焚,怕大少爷为了陆少棋的事怪少爷,又怕少爷是当真遇到了难缠的事,竟然也是一宿无眠。
傅玉华转天清早就离开了。
杜鑫眼看着车子开走,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憋不住了,跑到傅玉声身边,说:“少爷,陆家这是要干什么呀?”又说:“少爷,大少爷是不是训你了?”
傅玉声送了大哥出去,刚走回来,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知道他也是急坏了,就叹了口气,说:“也没什么,你怕什么?我这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又吩咐他说:“我等等要出门,你给我挂车行,叫一辆车来。”
杜鑫睁大了眼睛,不解的问说:“去哪里呀?”夜里熬到那样晚,一大早的起来送大少爷出门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出去?这才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呢,哪里就这样忙了?
傅玉声一脸的疲惫,说:“去鼓楼医院,看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