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振波记起往事,额外强调:“不准让他看监视器,不准让他因为拉弓没拉圆丶流苏甩得不好看丶马蹄少踏了一步要求重拍。”
梁宵咳了一声,试图找补:“靳导——”
“他说什麽都不要信。”
靳导冷漠而清醒:“他见的每个副导演都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副导演。”
梁宵:“……”
靳振波冷漠而清醒地看了他一眼,交代衆人准备开拍,过去跟美术指导交流镜头风格了。
春祭演武,是剧组开机以来头个大场面。
陈宏文亲自操刀,按着古籍记载,反复打磨了小半年的外景。
这一场的景还没啓用过,制景团队到最後还在修整。高耸城墙严严实实隔着,拉开城门,棂星门甲士林立彩棋飘动,琼林苑繁花似锦,金明池水清,映着五殿相连重殿玉宇的宝津楼。
跟在後面的年轻演员看得身心受震:“真壮观……”
“按《梦华录》复刻的,花了不少力气。”
总监制笑着解释:“古装剧相辅相成,制景出彩的时候,演员表现必须更亮眼,不然反而容易沦成炫技。”
副导演点点头:“互为表里,光是花团锦簇的也不行。”
制景越精细,对演员的发挥要求就更高。靳振波对梁宵的要求严苛到变态,不只是有心提点他,也是拍摄的客观要求。
年轻演员受教点头,忍不住感慨:“真不容易。”
梁宵笑笑,接过场务递过来的分镜故事板,扫了几遍记下来,跟副导演过去走位。
今天一整天要拍的都在金明池外景,禁军祭春演武,云琅在宝津楼上伴驾,正赶上策马折柳不顺,换了几拨人,依然屡次不中。
皇上不悦,禁军统领已经用不着揣摩龙颜,急得火烧火燎。
随侍的太监总管笑吟吟打圆场,荐了云小侯爷解围。
“难度真不高吗?”
年轻演员在场边观摩,光看阵势心就已经悬了起来:“这麽多个镜头……”
“横摇,推轨,上下直摇。”边上有人踮脚看了看,小声给其他人确认,“还有空中遥摄。”
总监制不嫌事大,帮忙补充:“还有伸缩镜头,那边几台摄像机都是。”
几个年轻演员都是头一次见这种阵仗,争抢着往後退了退,不敢说话了。
梁宵刚上了威亚,扣好防护带,朝场边比划了个准备妥当的手势。
禁军振作,乐鼓声响起来,箭靶重新簪上簇新红缨。
副导演示意,镜头四面锚定。
小侯爷懒洋洋下楼。
云琅走得漫不经心,慢慢走到最後几阶楼梯,嘴角擡起来,脚下一踏,纵身掠上了匹刚牵来的御马。
御马司吓了一跳:“世子,还没就鞍——”
云琅不理,随手抄了副弓箭,策马挽弓,在手里试了试。
他用惯了三石硬弓,对这种软绵绵的弓弦很不以为然,忍着脾气勉强凑合,转过马头瞄也不瞄,擡手搭箭。
雕弓满月,白羽箭矢破空,径直穿透了鲜红簪缨。
乐鼓才奏了不过一遍,羽箭牢牢扎进靶心,箭尾轻颤铮声未定。
皇上大喜,在楼上远远看着,忍不住喝了声彩,四周立即跟着叫好。
云琅全然不管,拨马直奔御道旁新柳。
柳枝插在地上不动,折起来要稳妥得多。新柳刚冒嫩芽,被风吹着摇摆不定,等闲要折都不容易,何况还策着马颠簸疾驰。
云琅那匹马没有鞍鞯马镫,禁军统领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不小心摔下来:“少侯爷——”
云琅身形轻捷,按着马颈手腕一转,腾身而起,摘了最嫩的一叶柳芽。
御马刹不住,往前跑了几步。
云琅踏在柳树枝干,稍一借力,正好稳稳落在马背上。
场边静了一阵,不用皇上出声,已经涌动着山呼海啸喝起了彩。
……
靳振波说了不管他,看着监视器,眼底还是难掩欣赏:“过了。”
整场戏一气呵成,为了几个多角度的追镜,梁宵又跑了几次,从马上下来时,气息已经有些不稳。
段明跑过去,把他从马上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