掺了软银的银枪不论韧性,还是受力都远胜木柄长枪,却也易震手,伤虎口且易脱手,所以在柄上刻了增加抓握力的暗纹。
她常年用这枪,掌心、虎口都是厚茧,却也经不住高强度的战斗。
随手撕了战袍披风往手上一裹,便算是绷带止了血,也暂代了护手,让枪身不至于冻结在掌心伤口中。
她刚来北疆就是这么做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可今生多了郭佳,她似乎见不得自己手上的伤,又或者是出于愧疚感激,竟忙里偷闲绣了这护手给自己。
做工算不得多精细,却是一片心意。
听罢士兵的汇报,将敌我将士的尸体尽皆收殓,晏清便下令回营。
心意啊……
走在回营的大军之中,晏清一手按在心口。
隔着冰冷的赤甲,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眼中的神色却变了些许,回首看向刚刚的战场。
等着饱餐的野兽猛禽没能如愿,却也没散,在人走后凑上来,舔舐着染血的雪。
人在求生,为此厮杀,搏命;禽兽亦在求生,为此苟且,捕猎。
收回视线,随军回营,她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或者该说放下了一些东西。
世事已然苦,又何必自苦。
回到大营,晏清直接将善后之事交给了祁威,自己则策马回了荆城城主府。
雪已停,风依旧。
停了一层雪未扫的小院儿里,孟舒澜支着小桌,煮着清茶,坐在桌旁,桌上有香案,供着一个长匣。
晏清一身赤甲血污混着霜雪,从院外踏进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染着黑红斑驳的脚印。
抬手沏上一壶热茶,孟舒澜未起身,却双手奉茶过头顶,“恭贺凯旋。”
晏清接了茶浅抿一口,在他对面坐下,抬眼,四目相对。
“我若复国,你当如何?”
“愿奉为主。”
晏清问得迟疑,孟舒澜答得肯定。
晏清伸手开了长匣,长匣中放着的却不是西晏国书,而是武安皇诏。
愣了一下,晏清还是取出了皇诏,将其展开,视线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目光微闪。
“皇诏无主。先帝曾言,持此诏者则为帝。”
孟舒澜不曾漏过她一丝的神色变化,“你若复国西晏,便是西晏女帝。凭此诏,便是武安皇,可名正言顺讨伐贼子。天下黎民,莫不遵服。”
晏清盯着皇诏看了片刻,忽地勾了唇,抬头看向他,将手中皇诏合了起来,“它还有更好的用法。”
指尖微动,他直直地望进那双眼睛里,薄唇微抿,心中生了几分野望,却终是紧了拳,不敢去想,怕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