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里头空荡荡的,刚才一行戴着镣铐的少年已全无踪影。
马厩周围,干枯的稻草底下掩着数十只巴掌大的翡翠碧玉鼓,它们半埋在地上,鼓身密密麻麻刻满了咒文。
允鹤小心的刨起一只鼓,手指在鼓面上按下去,反弹出来的一个音浪震得他有点目眩。制鼓之人手段了得,预谋已久,难怪不见失手。
数声短笛催急,允鹤循声而去,忽闻另一个笛音骤起。
那笛声刺耳且高亢,与幻音笛完全不同。
便似源源不断的水流被人瞬间抽刀截断,允鹤脚步一顿,本能回首,只见屋脊上方,一道黑影头戴羊骨面具,手上握着支骨笛,正居高临下,与他森然对视。
看到允鹤擡头,他一个纵身,自屋脊跃下,在泛白的月色里留下一道残影。
允鹤微微一怔,适才那人,身上全无妖气,确定是个人无疑。被他的骨笛这麽一打岔,幻音笛声便断了,再也不闻。
允鹤迟疑片刻,飞身追上那黑影。
黑影脚程极快,落地之後马上拐入一条巷子。
允鹤追出数里,在巷子口隐隐看到金吾卫的身影,他不愿惊动巡夜之人,当即甩出鈎索,飞身上了屋檐。
黑影似乎对长安城内环境颇为熟悉,一路上避开巡夜的金吾卫,从大街奔至小巷。
两人距离渐渐拉近。
前方一个十字路口,右侧正巡夜的金吾卫踏步走来。
允鹤身在屋脊,看得分明,料想那黑影势必转左,正要抢先一步,截下他的脚步。
岂料那黑影却突地回身,单手握紧了骨笛,置于唇上,用力一吹,一道亮银色在黑暗中疾飞而出。
允鹤偏头避让。
再回首时,只听得脚下一片混乱。
“什麽人!”
“长安宵禁,禁止夜行——”
黑影在巡夜队伍中笔直冲过,一下将队伍撞散,身形一拐,转入另一条巷子。
允鹤:“……!!”他看到黑影逃窜,本能要追,却没料到那人丝毫不怕惊动巡夜队伍,横冲直撞。
下一秒,他的身形先于他的思维作出反应,一个翻身下落。
此时,巡夜队伍已被那黑影冲乱。一道亮色烟火冲天起,有人发出信号召集增援。
允鹤身在半空,察觉不对,已然太迟。他凌空虚踏几步,想要勾住屋檐。岂料那檐上青苔太厚,他脚下用力过猛,反倒滑了一下,踢飞了无数青瓦,发出惊天动地声响,一头沿着侧瓦檐扎进巡夜的队伍中。
衆目睽睽之下,允鹤无法变出双翼,凌空飞行,只得结结实实摔了下去,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闷响,压碎底下青瓦无数,撞倒满地篓筐,倒叫大部分追赶黑影的金吾卫转了方向,向他奔袭。
允鹤脊背着地,当即飞身跃起:“等一等,我……”
金吾卫:“抓刺客——”
允鹤试图解释:“……我不是刺客!”
金吾卫朗声:“贼人夜乱长安,速速增援——”
允鹤:“……算了。”狼狈朝另一条巷子发足狂奔。
迎面吧唧一声,一团又红又亮的毛团砸中他的胸口,在空中翻了个跟斗。
允鹤蓦地被一个东西砸中,也没看清楚是什麽,只道是前方有增援的金吾卫对他放了什麽暗器,当即单手撑地,脚下一个飞旋,生生换了方向,继续狂奔。
背後,那毛团忽然开口,张开翅膀,迎风飙泪:“允鹤,等等我——”
允鹤冲出几步,回眸,惊鸿一瞥,瞥见那毛团居然是理应在暖春阁楼呼呼大睡的阿肥,一手把他揪了回来,往兜帽里一扔,百忙中不忘问出句:“你不在房间里睡觉,跑出来做什麽?”
“被奇怪的声音吵醒了,出来找你。”阿肥在兜帽里被巅得摇摇晃晃,“允鹤,别往那边跑,那有个很厉害的人……”
它话未说完,允鹤猛地一个刹车。
阿肥身子撞上允鹤的後背,险些从兜帽中翻了出来。然後,允鹤一个侧身变了方向:“怎麽不早说!”
前方一左一右,岔开两条道路。
“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