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瑞不敢伸手去推,又接连被她灌了两盅酒。他之前从未喝过酒,酒意很快涌上来,顿时头晕眼花,只觉四周景物都似模糊了一层水影,晃晃漾漾,逐渐旋转起来,宛如走马观花。
耳边的娇笑声,乐曲声越来越远,胃里却是一阵猛烈的翻腾,迟瑞忙忙的推开流莺,冲向後巷。
刚踏出门,身子被冷风一吹,更撑不住,愈发天旋地转起来。迟瑞一路扶着墙,走到条偏僻的巷子拐角处,难以抑制的躬身大吐。
他吐了好一阵,感觉胃已经被掏空了,身上却仍是难受,喉咙阵阵发紧,消渴难忍。他脊背倚在墙上,靠了有会,耳边隐隐听到有人的对话声。
“我已经完全照您的吩咐,给那些人看病了。就是怕……那些失踪的人越来越多,终免不得引人注目。”
“这一点不需要你来担心!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
“那……我还需得每日在东市摆摊吗?”
“当然,离我要的数目,目前还差很远!”
迟瑞静静的听着,脑子里模模糊糊,只觉得那声音异常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又听那人问道:“黑蛰大人,您所需的数目大概是多少,能否……”
对方声音极沉,便似水底鼓动的泡沫:“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迟瑞在大片混沌的意识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猛地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用力甩了甩头,疑心自己听错了。
又一阵风吹来。
迟瑞深吸口气,仗着三分酒意,他用力攥紧自己的衣角,步步靠近那巷子的拐角。
喵呜一声。
一只黑猫猝不及防,从墙角蹿出来。
迟瑞惊呼一声,好不容易聚起的一点勇气顿时被冲散了。喝下的酒化作全身的冷汗,他转身想跑,脚尖踢到巷子里头堆着一个破瓦罐,发出清脆的乒乓之声。
“谁?!”巷子拐角处,阴冷的气息蓦然传来。
低沉喑哑的声音令迟瑞整个人的神经瞬间紧绷。
这声音太熟悉了!
他曾两次接触到声音的主人。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浑身缭绕着黑气,阴气森森隐藏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影。
迟瑞竭力捂着自己的嘴巴,一阵猛跑。
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然後有一个念头却是始终不变的——跑。
巷子里头杂物堆积,他跑了一阵,又不知踢到了什麽东西,踉跄摔倒。
感觉身後阴冷的气息越逼越近,迟瑞勉力支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偏生这个时候,手脚却是完全不听使唤。
他不知道,酒後过激的运动,会醉得更加厉害。
巧逢此时,几个身着罗衣的姬人自後门送走客人,看到迟瑞:“哟,小公子这是怎麽了?”
“别是喝多了罢?”一个姬人俯身,将他扶起。
另一个姬人细辨他的面目:“咦,这不是‘乌月啼’的客人吗?给他送回去罢。”
迟瑞半是惊吓,半是酒後脱力,软软靠在那姬人身侧,由她搀扶着,重新走入灯火通明的阁楼。
即将进门的一刻,他难以抑制的回眸,惊鸿一瞥,看到巷子里头追出来的人,依稀就是那日在东市见着的郎中。
一望过後,他便即回首,撞撞跌跌,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他不断回忆刚才听到的那段对话,整理思绪:那个治病救人的郎中,和黑蛰是一路人?!
青儿不胜酒力,醉得趴在案几上睡着了。流莺搀扶着她,正要往楼上房间去,看得迟瑞回来,又笑起来:“公子可算回来了,这位小公子喝多了呢,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迟瑞半坐半卧在蒲团上,一颗心砰砰不停,直要炸裂了。这阁楼後巷里头,竟有杀人的妖怪!更可怕的是,他不能确定妖怪是否已经发现了自己。
他紧紧攥着允鹤给他的那枚装了九灵珠的小荷包。
他想回去了。
绯羽却仍是不见。
此刻长安全城宵禁。若贸然跑出去没人的街道上,那是更加危险的。
他用力去推已经醉得不省人事青儿。
完全没有反应。
他目光拼命搜寻着绯羽的踪迹,也是无果。
流莺他看出去一趟,回来时却是满脸慌张,很是奇怪:“公子这是怎麽了?”她抿嘴笑道,“喝多了酒睡过去是很平常之事,公子不必过分担忧。咱们乌月啼有的是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