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玄连连跺脚:“都是一堆死人,证实又能怎样,你又不能把他们救活!”这断崖着实险峻,她又向那云峰雾绕的崖边瞧了两眼,走远几步,生怕不小心摔了下去,“晁将军,你别下去!”
晁风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涉险。
允鹤走到她身侧,忽道:“没事,我陪他一道下去。”
“你?”杜青玄想起他适才直接纵身一跃的模样,愈发觉得惊怖:这两人均是胆大不要命的主。
他们二人倘若都下去了……
自那晚过後,她就连白天都不敢独自经过这里,何况现在要她一个人待在上面:“那我……那我……”
允鹤淡然一笑:“你若信我,闭上双目。我带你一同下去。只一件事,中途不可睁眼。”
杜青玄迟疑片刻,终是选择相信允鹤,闭目道:“走罢。”
允鹤道了声:“得罪。”伸手一提她的腰带,纵身跃下悬崖。
杜青玄身子离地,只觉得霎时间天旋地转,耳畔风声不绝,她闭紧双目不敢睁眼,直待听允鹤的声音道:“行了,睁眼吧。”方才慢慢张开眼睛。
眼前庞大的尸群又把她狠狠的吓了一跳。
那些早已死去的人样貌狰狞恐怖,犹如浮屠柱上的雕塑,或是背朝外,或是胸口朝外,手丶脚,彼此穿插变形,严密地紧贴在一起,半掩半露,融合在山壁上。
杜青玄骤见这幅画面,心里一下没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脚下发软,转身紧紧揪住了允鹤的衣袖,险些要跌坐下去。
“尸体!……”
允鹤不动声色,扶了她一把:“杜姑娘若是害怕,可站到我身後。”
他适才已经见到了这里的全貌,再见之下,脸上仍是掩不住,一片凝重之色。
杜青玄颤声道:“不……不怕。”
那边,晁风脚尖还未落地,听得杜青玄的尖叫,还以为出了什麽意外,扬手割断藤蔓,纵跃下来。
只见那些尸体俱已风干,却没有腐臭的气味,就像是被什麽东西瞬间抽走了全身精血,脸面果真如杜青玄所说,覆了一层白色极薄的细绒毛。
晁风皱眉,按这些尸体的风干程度,不消几日,估计就要化为尘土。妖物害人,多半以吸食人精血为主,这并不稀奇,然而这些人脸上这一圈白色细绒却是何故?
他这头思绪正没个着落,旁边却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那只手的主人显然与他心思相同,又无所畏惧,指尖直接伸向那些尸体的脸面。
晁风指如疾风,瞬间拦截了那只手:“你干什麽?”
允鹤侧头,理所当然道:“检查尸体啊。”
晁风皱眉:“徒手?”
允鹤笑道:“不然呢?”
晁风取了双鹿皮手套,他自己戴了其中一只,将另一只丢给允鹤:“自恃有仙体,便不知自爱。上回的亏是没吃够。”
允鹤捡起鹿皮手套,笑了笑:晁风的话不无道理,若依杜青玄先前的描述,此处这些人应该是被当做了养蛊的容器。
只可惜尸体风干太过厉害,无法辨别它们身上是否有别的伤口或是断骨。
这白色细绒,触手并不会掉,倒似一种寄生。宿主已死,它们却仍在卖力汲取着宿主身上最後的养分。
瞬间吸干人的精血,是妖物手段,而寄生是蛊术。
蛊术与妖术大不相同。蛊物身上所带妖气并不浓重,离体之後便不会留下太重的妖气。而在寄生到成熟期间,巫虫并未成长起来,潜藏在人体内是很难让人察觉的。
养蛊人以动物和人作为容器养蛊,是蛊术里头最普遍的一种。
但适才在断崖上那股妖气,是清晰可以察觉到的。
“有人养蛊饲妖!”这个念头出来,允鹤与晁风的话几乎是同时,冲口而出。
两人心意相通,对视一眼。
允鹤说道:“我在昆仑虚上,曾听过师父说过一种蛊虫,幼时便是一颗植物的种子,需寄生活物体内,成熟之时才能转化为虫,破体而出。而它作为植物的一部分则仍留在活物体内,直至吸干所有养分。这种虫子若能把握好分寸,就是一味良药,因为它本身有极大的药用价值。在寄生过程中,它分泌□□,可镇痛治病。故而殷商之时,巫医时常以此来行医救人。”
晁风看了他一眼:“你可听说了,长安东市近日来了一名郎中。”
允鹤点头:“亲眼见过了。当时并未发觉异常。”
晁风沉声道:“我也是。”侧头与杜青玄说道,“杜姑娘,此山藏有妖物,你不宜在此藏身了。跟我回长安罢,我能护你周全。至于那个胡人,也一并带回去。”
允鹤赞同:“你若愿意,随我回国师府也是一样。那日皇宫里匆匆一别,我与晁将军均在找你。”
杜青玄留了个心眼:“找我做什麽?”
晁风道:“你公然得罪安禄山,怕你性命有虞。”
杜青玄十分惊奇:“你们信我?”
允鹤淡道:“你当日所言,我曾亲眼所见。”
杜青玄激动起来:“那你为何不向皇上直言?!”
允鹤耸肩:“你我皆没有证据,他不信你,自然不信我。况且长安皇气仍在,短时间内不会出祸乱。”
杜青玄还要再说什麽,晁风直接打断:“此地不宜久了,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