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爬出来一些,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抱膝坐下:“我爹死了……”他红着眼睛,低声道,“被怪物咬死的。”
迟瑞想起进门时的那具尸体:“对不起……”
少年摇摇头:“我躲在後面……他们没发现我。”
“我想救我爹,可是我不敢……我亲眼看着他被咬死了,吃掉。”
迟瑞静了,他低头看着李庭瑄。亲眼看着自己熟识的人在眼前死去是什麽样的滋味,他是懂得的。
少年往李庭瑄身上瞟了眼:“他……是不是也要死了?”
迟瑞沉默,他很想大声说“不,不会的!”。然而现在,他连自欺欺人的话,都没力气再说。
他想起刚刚路上经过的一家药房。
药房已经空了,里头说不定有可以用的药。
迟瑞恳请那少年:“能不能……麻烦你照看一下他……我很快回来……”
少年瞥了眼半身浴血的李庭瑄:“他要是死了呢?”
迟瑞心头刺痛:“要是死了……那便也等我回来……”
少年又问:“你要是死了呢?”
迟瑞一怔:“我……会回来的。”
少年并不反驳,只是慢慢的靠回水缸旁边,满脸的不置信。
迟瑞推开药房的後门,在火光与灰霾中闪身进去。
药房的人已经跑光了。
迟瑞捡了个廊上掉下来的破灯笼,在柜台里翻翻找找,找到一帖金疮药,想了想,又仔细辨着药柜上的标签,爬上梯子去取了人参鹿茸一类大补的药材。
他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兜在衣摆上,依旧从後门溜走。
一个走散的唐军被阴兵逼到角落,发狠猛扑过去,生生用手臂拧下了其中一个阴兵的脖子。与此同时,他後颈被另一个阴兵咬住,疼得纵声大叫。
嘭的一声,背後一个花盆砸下来,带着泥腥味溅了那唐军一身。
阴兵脑袋被砸扁了,晃晃悠悠的倒下去。
唐军劫後馀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扭头看到身後,双手高举着另一个花盆准备往下砸的迟瑞:“停——”
迟瑞放下花盆:“死……死了吗?”
“大概……”唐军又看了他一眼,“少年人,别在街上乱跑……”他话音未落,眼睛忽然瞪大,一口血狂喷出来。
有叛军冲过来,一刀捅穿了他的身体,杀气腾腾望向迟瑞。
迟瑞惊叫一声,撒腿朝外跑,手里始终抓紧了从药房取回来的药。
叛军提着刀箭步追来。
迟瑞本能朝院子里跑,忽然意识到不对:我不能把人往庭瑄哥哥那边引!想要临时改变方向,却已来不及了。他脚下被门槛一绊,结结实实的摔进院中。
叛军大笑一声,目中露出丝猎物落入掌中的得意。
院内那少年听到动静,丢下李庭瑄朝後院跑了。
叛军步步逼近,看到迟瑞衣着华丽,探手去揪他的衣领:“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娃娃。”
迟瑞连忙朝後躲,鼓足勇气:“大胆!……我……我乃燕王陛下亲封的……太子殿下!!”
那叛军军阶不高,平日里根本不曾见过迟瑞:“你若是太子,老子便是玉帝!”扬刀正要朝他脸上砍。
雪亮剑锋倏然挥出。
叛军猛然抽刀格挡,“叮”的一声刀身断成两截。
紧接着又是一剑斜掠而上。
李庭瑄脸色发白,手臂发颤,举剑刺向那人。
他伤重虚弱,难以着力,这一剑离那人的喉咙终究岔了半寸,膝下一软,拄剑跪倒。
迟瑞大惊,抢上去扶。
叛军死里逃生,冷笑一声,上前一脚踢飞李庭瑄的长剑,揪起他的头发,照脸狠狠一拳。
李庭瑄无法闪避。
钵大的拳头狠狠撞在眼眶上,顿时金星乱冒,摔倒在地。
叛军倒提了断刀,高高举起,准备给他胸口来一个对穿。
迟瑞冲上前去,死死抱住那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