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不绝于耳,铜鼎碎片飞溅,冰窖内一股炽热的波浪冲出枯井,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
火光与浓烟当中,阿肥拍打着翅膀飞出来。它舒展开全身翎羽,张大嘴巴用力一吸,再一吸。浓烟与烈火汇成一条长龙,源源不断被它如数吞吃入腹。
然後,它鼓了鼓肚子,打了个饱嗝,邀功似的溜达到允鹤身前:“没事了。”
馀烟过後,晁风缓缓站起来,身上毫发无损。
阿肥洋洋自得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你一个凡人,怎的也相安无事?”
晁风径自跨过它的头顶,走向允鹤:“他的情况如何?”
允鹤收了护盾,低头看了眼地上仍在昏迷的少年:“他伤势不轻,我已经替他固魂了。”
晁风沉默片刻:“能活下去吗?”
允鹤点头:“这少年心性坚韧,更异常人。”
晁风单手握刀,蹲身下去,似乎还想说什麽。少年眼睫轻颤几下,眸间掠过一丝光亮,竟似要醒过来。
他微张了张嘴,手指轻颤几下,马上又痛苦的蹙了眉。
允鹤伸手将他肩头扶起,才发现他脊背上的伤远比身上要严重许多。
阿肥歪着头,盯住那少年的脸有会,忽道:“允鹤,他不就是码头上咱们遇到的那个孩子吗?”
允鹤先前只顾救人,经它这麽一提醒,才细看了那少年的脸:“是他。”
晁风听他们讨论那少年,浓眉一挑:“你们认识迟尚书家的公子?”
允鹤茫然:“迟尚书是谁?”
少年缓缓睁眼。他头侧靠在允鹤肩上,恰好能看到他鬓间的赤鲛珠,目光有一瞬间的迟滞,手指动了动,尔後闭眼,满脸俱是苦楚的颜色。
晁风一问过後,再不多言,转头四顾:“终究是来迟一步。这些孩子,怕是都不能活了。”
允鹤叹了口气:“我原本还有法子,但是她引爆了铜鼎,不仅肉身,魂都炸碎了……”
晁风一言不发,走到堆灰烬当中,提起只狐狸的尸体。吧嗒一声,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自它口中掉出来。
那珠子色泽莹白,四周氤氲着一层薄纱般的水雾。
晁风弯腰拾起那珠子,眉心微皱:“此珠,我曾在杨相国府中见过一次。”
允鹤忽道:“这枚珠子是我的。此珠名唤九灵,我曾将它赠予一位故人……”
晁风不等他说完:“你口中的故人,可曾在朝为官?”
允鹤想了想:“大概有吧。”
晁风将珠子交还给他:“那便不足为奇。”
当今天下,杨妃盛宠,一人得道,荫庇家宅。杨国忠凭借身份,更是权倾朝野,底下多少同僚急欲巴结。
允鹤心情颇为沉重:“杨国忠竟与妖有勾结。难怪这狐妖身上的妖气时有时无。原来是藏了我的九灵圣珠。”他最不愿,就是要与朝政之事打交道。
晁风冷道:“可惜叫她同党跑了,狐妖背後,必定仍有黑手。”
允鹤看了眼狐尸,忽道:“金吾卫中,可有擅骨笛之人?”
晁风皱眉,今晚的事情,种种迹象均表明,朝中必定也混入了妖物。
慎重点头:“我会留意。”一手提刀,一手提狐尸,“方才动静不小,这行宫人虽不多,这会也差不多要赶过来了,还是先走为妙。”
允鹤迟疑片刻:“那些少年的遗骸……”
晁风沉声道:“均已炸成碎末,只能过後再处理了。”
允鹤不语,忽觉怀中一震。
蜷在他肩头,一直努力抿紧双唇的少年颤抖着肩膀,无声痛哭起来。他已竭力忍住不去睁眼看同伴的尸体,却仍是在听到最终的消息後无言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