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羽道:“师尊给的。”
注意到它称呼的变更,允鹤轻眨了眨眼:“师父把你收了?”
绯羽点头。
“化形也是他助你的?”
绯羽得意的甩了甩尾巴的长翎:“是的。”
允鹤一笑,目光透过深邃的苍穹:“所以,这次也是他命你下山来抓我吧。”
绯羽一怔,隔了有会才道:“不是的……师尊让我先去保护长安城里的百姓。”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二人一鸟都静在了这里,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获救的镇民们循着绯羽身上散发出来的浅淡的火光,结成队踉跄走来:“这……这是朱雀啊!”
“神鸟!”
一时间,衆人高呼神鸟,声音大躁。
绯羽未化形之前,听到神鸟二字便沾沾自喜,如今反倒不好意思了,偏着头望向别处:“别喊了。你们赶紧走吧。”它用翅膀指了路,“沿着这前面去,沿途都是安全的。”
一衆人跪拜过後,才陆续结伴离去。
允鹤拿手肘撑起半身後,就实在没了力气,微侧着身子不住喘气。
迟瑞忙伸手过去,搂着他的肩头把他抱起来,靠坐在自己身上。
他身上俱是从高处跌落时的撞伤及擦伤,却仍努力挺直腰杆,让允鹤能够靠得舒服些。
身体承受着对方压过来的大半重量,迟瑞不由的难过起来。
他不敢去碰他身上的伤口,也不知道怎样能让他好受些。
允鹤冲他扬起个宽慰的笑脸,嘴唇微动,做了个“没事”的口型,把掌心放在他手背上。
迟瑞默然,反握住他的手掌。
他的手掌是冰的,明显失却了平日的温度。
绯羽遣散百姓,又重新回到允鹤身侧,挨着他蹲下。静了有会,低声问道:“允鹤,你为什麽要盗仙草?灵芝仙草,是师尊最喜欢的宝贝。师尊是因为信任你,才交给你看管。”他侧头,认真的看着他的脸,“你是为了救这个凡人,是不是?幽冥教主,十殿阎罗,他们告状都告到师尊那里去了。说你大闹地府,强行把人带走……师尊气得很,还不定要怎麽罚你。”
绯羽体型增长,蹲着的高度也能与允鹤坐着齐肩。
允鹤索性圈住它脖子,让它分担了大部分迟瑞那边的承重:“你既然都知道,还问来做什麽。”肩头又往它身上靠了靠,同门之间的仙灵之气相融,让他接近枯竭的灵力得到些微增补,惬意的闭起眼睛,“看来胖点还是有用的,至少这个时候能当个软垫。”
绯羽顿时炸了毛:“我才不胖!”
允鹤一句话成功转移了话题:“即便化形了,脾气还是老样子。”
迟瑞感觉自己身上的受力轻了,又看允鹤半个身子都往绯羽身边靠过去,莫名失落起来。
绯羽狠狠的用爪子刨了下地:“我好心要提醒你,你老是挑剔我!”睨了迟瑞一眼,它忿忿不平起来,“你只对他好!”
“允鹤!你是上仙,怎麽能因为一个凡人屡屡犯戒!”
允鹤无语,拍了拍它的脑袋:“怎麽,我不过调侃你一句,就生出这许多嗔念?我平日待你严苛一点,难道不是为你好?”
绯羽耷拉着脑袋,嘀咕道:“你平日里那麽通透的一个人,这会子怎麽又犯糊涂呢?当日小玉被毒死了,你还劝我说命数造化……”
允鹤听出它心有不满:“小玉的情况与他不同。”他说完这句话,自己就先皱了眉。按说衆生平等,若说要有什麽不同,那是真的没什麽不同。或许唯一的不同就是它是小玉,而他是迟瑞。只能说,是他的情感偏向不同。
允鹤低头,按住自己的眉心:无怪乎凡人飞升,历劫重重。情感一物,果真是最能影响人判断的。
想通这一层,他反倒释然了:“你说得对。监守自盗,本身是我错。强入地界,扰乱幽冥也是我的错。我全部都认了,也从未想过逃。当日取仙草,我就预备了接受天雷刑。”
“天雷刑?!”绯羽惊住,“允鹤,你知道天雷刑是什麽吗?!”
允鹤泰然:“我入门比你早,对于本门的刑罚戒律,一清二楚。监守自盗,本该如此。”
绯羽喃喃道:“天雷刑无异于渡劫,若不抗不过去,岂非……”摇头,“不会的。长安大封已破,要稳固封印,必要选最祥瑞的修士散……”他说到这里,忽然打住话头,含糊几声,改口道,“除你之外,长安封印估计没人可以修复。师尊绝不会如此量刑……”
允鹤轻笑了声:“只有我可以,这话未免有假。封印当日是师父亲手布下的,难道他老人家也修复不了?”
绯羽用力甩着头:“反正,师尊总归还是疼你的。你就好好认个错,说不定师尊一高兴,罚几下戒鞭就算了。”它眼睛一亮,“要不这样吧,允鹤,你把这个凡人主动交还给幽冥教主,将功补过说不定……”
迟瑞始终安静听着他们之间的对答,心中的震惊无法抑制。他知道允鹤救他,定是付出极大代价,却没想到这个代价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
天雷刑……迟瑞想起绯羽提到这三个字时,浑身发抖,羽翼畿张的模样,又听它忽然提出建议,马上应道:“好……我愿意去……”
允鹤皱眉,靠在他肩上的身形稍离:“你可知道他说的是什麽?”
迟瑞点头,轻道:“我知道的……我应该,回我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