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也是在向薛绥施压。
“二位殿下够了没有?”
薛绥望着两个食盒,忽然一声嗤笑。
“要审,便痛痛快快地审。不审……深更半夜的,不如省下些力气?”
李桓盯着薛绥憔悴的模样,弯下腰,缓缓掀开食盒。
“听说你病了,你长姐很是担心。”
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绢帕,铺在她的膝头,再将筷子塞到她手上。
“趁热吃些。这燕窝粥熬了三个时辰,你长姐怕你在牢里委屈,连晚膳都顾不上,盯着厨房做完才放心……”
薛绥扯动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劳烦王爷。”
二人对视,眼里暗潮汹涌,似有无形刀刃相击……
而这一幕,落在李肇眼中,却是她与李桓的熟稔和亲近……
那声恭敬唤着的“王爷”、那道恪守的名分,剜得他五脏六腑都生生作痛……
李肇死死攥住拳头,拂袖而去。
城西天香阁外的牡丹灯在秋风中摇曳。
铺满落叶的街头,几个年幼的孩子,在学着大人唱轻佻曲子。
“小寡妇,脱麻衣……青丝绕着银枪转,将军帐里暖玉香……”
稚嫩跑调的童声里,混着几个醉醺醺的酒徒大声哄笑,谁也没注意转角处的青竹车帘里,藏在广袖中的手指,已经掐进了掌心。
“公主,这些顽童不知天高地厚,该让府兵去教训教训他们。”冬序将斗篷往她肩头拢了拢,低声咬牙发狠。
文嘉掀开车帘,看着那些个蹦跳打闹、衣衫破旧的孩子,攥紧帕子别过脸去,眉心紧紧蹙起。
“算了。快些去陆府要紧!”
再往前走……
只见街头的铁匠铺里,小铁匠正挥着铁锤,汗流浃背,铁砧上的匕首已初具雏形……
衔春绣坊的绣娘,在对着图样反复比对,飞针走线……
隔壁馄饨摊的老板正往沸水里撒葱花,油坊的伙计扛着木榨用力推搡,糖葫芦小贩敲着竹板穿街过巷……
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奔忙,按部就班地讨生活。
几句童谣,不过是街头巷尾的过耳秋风,扰不了这日复一日的人间烟火。
鸿福赌坊的二楼暗室里,天枢将密信投入铸铁火盆。
跳动的火苗,映着他清逸出尘的面容。
信纸在烈焰中蜷曲成灰,焦糊味弥漫开来……
摇光似笑非笑地坐在木案旁,一张张细细翻阅着上京沼汇帖。
这些沼汇帖上,写满了平乐公主的罪证。
“该收网了。”天枢看他一眼,沉静自若。
摇光点点头,“诏使令下,是时候了。”
一件件陈年秘辛,一件件惊心阴谋,确凿铁证,赫然陈列在前。
旧陵沼用一个个小人物串起的情报线索和罪证,犹如天罗地网,一点点将平乐公主的举动尽数掌握,只待收束绳索,将猎物绞杀其间……
摇光漫不经心一笑,身子倚着竹椅,抛接一个镂空的鎏金骷髅。
“只望这次,十三师妹不要再心慈手软,再留平乐苟延残喘……”
“她不是心慈手软。”天枢拂过案上的令牌,眸光如淬了冰的刀。
“十三要的,从来不是仇人的命,是让她从云端跌落泥潭,在绝望中,慢慢腐烂……”
摇光身子猛然一颤,似有所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