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陵子一个人坐在白玉椅上,眼神在斜阳的馀晖中泛起冷意。
能窥视塔内情况的光幕,已被玄霁王尽数毁去。可道陵子并不在意。
哪怕光幕已碎,哪怕目不能及,他依然能感受到日塔内每一丝波动。
他活得太久了,久到那两座巍峨矗立丶被世人敬畏的日塔月塔,不过只是他随意搭造的小世界而已。他无需用眼睛看,无需用耳朵听,只需一念,便能知塔内发生了什麽。
这一路看下来,道陵子有些感慨。
原以为冷得彻骨的玄霁王连情爱二字都不知,却没想到……竟是个情种。
同时,还有一事,也令他意外。
他原先是看好顾鸾与伶舟莲的,一个生来顺遂,妖族明珠;一个锋芒毕露,虽癫狂却足够强大。结果,竟还没挺到第九层就双双折戟。
不过那伶舟莲,当时若不是执意要冲上玄霁王,撑到比试最後未必没有可能。
毕竟,伶舟家的孩子们都……
道陵子眉心微动。他闻到了一缕极淡的香气。
那香气内敛,威严,像是龙涎,又透着的凛冽。
道陵子未曾转身:“终于肯回来,见证你孩子们的胜利了吗?”
无人回应,帝君半点情绪未露,落座那把本该留给玄霁王的空椅。
道陵子低头轻笑,似是早料到帝君不会答话,他淡声道:“不过,你倒也不必说什麽。”
“反正,无论谁赢了……都只会是你的孩子。输了的,也会有你的孩子。”
帝君沉默,指尖在椅扶上轻轻一叩,像是不耐烦了。
道陵子笑意更浓:“你是在气时幼和鬼域之主,当衆驳了你的颜面?还是……”
“气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对外宣布,赢了的人,能获得我国师的权柄?”
帝君偏头,看向道陵子,眸底寒意透骨:
“既然朕未阻拦,便是默许。但记住。”
“这权柄,重得很。不是每个人,都能担得起。”
道陵子依旧笑着,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陛下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肯认输。”
说着,道陵子翻掌一挥,一道圣流自袖中流泻而出,为帝君凝成一面新的光幕。
光幕中,宁弃仍伫立在第八层的迷宫一隅。
宁弃额间沁着薄汗,明显已被困了许久,每走几步,便有一声微弱的铃音自她颈间传来。
不过她步伐依旧稳重,仿佛即便被困得心浮气躁,也依旧要将那份端方矜持维持下去。可偏偏,这样的坚持,有时竟真成了运气。
不知绕过了第几道死路,也不知再拐了多少个弯,前方黑暗终于悄然松动,薄薄的光晕自石墙缝隙间透出,宁弃怔了怔,脚步下意识加快。
通路,竟在这里。
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宁弃擡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终是步出黑暗,站到了那三道门前。冷修宁早已立在门旁,双手负在身後,给宁弃交代着接下来的规则。
道陵子微微侧首,目光从光幕上挪开,落向身旁沉默许久的帝君。
他似乎,并未因女儿的阶段性胜利而感到半分喜悦。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仿佛光幕内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道陵子晶亮的眸中泛起一丝揶揄。
光幕内,宁弃已在三道门前停了片刻,终于擡手,敲了敲门。
咚。
咚。
隔着一丈九尺的距离,时幼耳边骤然响起那清脆的敲门声。
宁弃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