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该去拜访师父。”顾颜至今都对上一世没能见他老人家最後一面,耿耿于怀。
按记忆,穆亲王在去往封地月馀後,便因病辞世。生老病死,就算顾颜重来一世,也无法干扰世间法则。
穆亲王是圣上亲兄,此前一直兼任典狱司统领,一生破获奇案无数。直到刚进典狱司的沈朗潍才干显露,他才放心隐退。
顾颜从小便对侦破悬案有兴趣,穆亲王见她聪慧,也爱教她些侦破技巧。这一来二去,顾颜便唤他作师父,穆亲王见不伤大雅,也就随了她去。
云月见小姐不再抗拒衣裙,便赶紧招呼云朵帮她换上。顾颜又选了两株样式简洁的步摇,待一切穿戴整齐後,便与云月丶云朵一起出了清音阁。
温煦的光洒在顾颜面上,她擡头望向湛蓝的天,这噩梦当真是结束了?
穆亲王如今所居住别苑,是建在城外落青山山脚。他自辞去典狱司统领後,便一直隐居在此。
顾颜毅然摒弃了乘坐马车,她想真切踏在青石路上,一步一步,用心好好感受这人世间。
她们是一早出发,可耐不住脚程慢,等她们来到别苑时,已是午时。
穆亲王在京中德高望重,虽已拒绝了不少拜贴,可别苑依旧门庭若市。
顾颜不想与那些人虚与委蛇,便只打了招呼,随後就往别苑後院的凉亭里去,想着等师父送完客後,再与他相聚。
“小姐,今个虽太阳好,可风还是凉,披上些吧。”云月拿来件枣红色的毛绒斗篷,想与顾颜披上。
顾颜一见那抹红,就想起自己受刑时淌出的血,不由皱了皱眉:“放下吧,先不披了。等回府後,你喊来锦绣庄的掌柜,让他多送些清秀淡雅的衣衫来,像这些红的粉的,你跟云朵看哪件喜欢,自己就留下,其馀的,便都扔了。”
云月低头空茫茫盯着手里的斗篷,心里泛起嘀咕,“小姐这到底是怎麽了?怎麽一下喜好就变了这麽多。”
顾颜瞧出她的心思,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我变得稳重些不好嘛。是人总会长大,不过是时间早晚,我能早些认清这些,也算福气。”
“才几日不见,我们阿颜竟有了这些人生感悟。”循声望去,一头发花白的老者款款向凉亭走来。穆亲王笑容和煦,精神看着也还尚可。
顾颜从容站起相迎,云月也欠了欠身,便带其馀下人退下去。她知道,小姐与穆亲王在一起时,不喜人在旁伺候。
此时偌大的庭院,就只剩他二人。
“给为师说说,你何时感悟出这些道理来。”穆亲王说这话时,并无长者的威严,就像与多年老友谈笑般随意。
顾颜帮他倒了杯热茶:“我昨日午憩,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且噩梦很长很长,长到像是过了两年般,醒来後,就突然一下顿悟了。”
穆亲王看人见微知着,他虽瞧出顾颜与从前有细微的变化,却也没说破。
“等天气暖和了,你就去陇南看我。我让人给你做最喜欢的面食,那边厨子做得面食,就是盛京的也不比上。”
顾颜想起上世,师父是到陇南不久便旧疾复发,与世长辞。虽她不能左右生老病死,可盛京大夫的医术总归比陇南那边好,她还想再劝劝。
“师父,为何走得这般急,不如等天暖和些再离京,你也好多给我讲些奇案。”
穆亲王放声一笑:“不等了!我需在二月二前赶到陇南,你师娘那日生祭。况且,我这辈子所遇的奇案,都与你讲了一遍,也没什麽再教。你若还想学,我这倒有一人引荐。”
顾颜摇了摇头:“师父教我的已足够用,我只是担心师父身体。”
穆亲王断案之神,全大晋朝怕也找不出第二人与之比肩。再找一人也会顾及她的身份,不过随意唬弄,顾颜也懒得应付。
“你这孩子从小就对这些感兴趣,别人家的小姐不是绣花,就是弹琴的,偏你与衆不同。”
穆亲王话听着埋怨,可他心里还是欣赏的。他这辈子也没个女儿,若有,也必不会将她困在内院寥寥一生。
两人正谈着,一小厮躬着身快步跑来凉亭这边,随後便在穆亲王身边耳语了几句。
穆亲王听完小厮的话,对顾颜笑说:“我才刚提起他,他人就来了。既然有缘,不妨阿颜也见见,他的才能可是连为师都自愧不如,说不定,你也会有意外之喜。”
顾颜还从未见师父如此盛赞一人,既然他老人家开了口,她也想见见这位奇人。
“那就依师父,只他不嫌弃我就好。”
穆亲王对小厮吩咐一声,让他把客人请来内院。顾颜也唤来云月丶云朵在旁伺候,虽有穆亲王在,可她还未出阁,就这麽一人见外客,也不合宜。
不多久,小厮就将客人请到内院来。顾颜是身背院口,还是云朵先瞧见来人,赶忙对了云月眨眼,面上笑容灿灿。
云月纳闷她又犯什麽毛病,见云朵示意她看身後,便好奇扭了下身。只一眼,便足以让人心动。
只见那人身姿修长,里衣是一袭靛蓝虎袍,外披墨色狐毛大氅。墨发干净利落地用白玉冠束起,愈能衬托他那绝美的面容。
可是随他距离越走越近,云朵丶云月二人竟不由发了怵。那人身上自带不怒而威的气势,着实让她们望而生畏。她俩不由将头埋下,只想尽快逃离这无形的压力。
顾颜察觉出二人的转变,也不禁好奇,来人究竟有什麽神奇的魅力。
可她终究还是耐下性子,没转身去望,只淡定等着那人来到他们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