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宸瞥了他一眼,笑着说:“就是这样,那我们先去忙了。”
陆青予还没和沈俊文多说两句感谢的话,苏远宸已经推着两人走远了。
周素莲拉着陆青予在後面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沈俊文拉着苏远宸低声说:“小苏啊,你是不是把单位发给你的过年福利票,都送给青予一家了?”
苏远宸沉默半晌,微微点头。
“你为什麽要送票给她?”
苏远宸叹了一口气:“实在是看她家里太困难,她,太可怜了。”
“可怜的困难群衆那麽多,你为什麽只帮她一个?”沈俊文露出一个好奇的表情。
“我没想那麽多,就,就顺手……”苏远宸吞吞吐吐的。
沈俊文笑呵呵地说:“小苏啊,这麽冲动可不像你。如果你只把她当做需要帮扶的困难群衆,那你对她的关爱更应该慎重。我们有很多帮扶途径的嘛,楼下工会问一问就知道了。
我们这几年接触的困难群衆那麽多,你要帮就应该一视同仁。把关爱送给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
苏远宸听懂了,如果和陆青予只有公事,那就在公事上协助她。她如果真的遇到生活困难,应该走正常的申报途径。
用自己私人的东西送她,是不合适的。只对她一个人特殊,不能体现真正的关爱大衆。
“我知道了!”苏远宸低头看着地面,雪後的地面布满黑色的水渍和冰碴,异常泥泞。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麽做。
陆青予不知道她的福利票是苏远宸省下来的,她只知道新年很快乐。
放假前一天,彭城把还留在工坊工作的工友们请到了二楼的会议室,发了好些糖果点心茶叶,发了各种票证,还有每人5块钱的补贴。
在陆青予看来,这属于发年终奖了。虽然只有5块,但加上老爷子的5块,那也是相当可观的收入。
工坊在大门上贴了封条,两爷孙第一次一起下班回家。
道路上回响着过年的音乐和广播,热情洋溢丶慷慨激昂。
家里备好了年货,老爷子谁也没邀请,一家四口关上门自己做。陆红红穿上了新棉袄,老爷子戴上了新帽子,大家美滋滋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饭後,老爷子带着一家人到西城招待所蹭电视看。
这个时候的电视还是方方正正的立方体,一本书大小的面积,左边是微微凸起的屏幕,右边是旋钮。
分辨率是不考虑的,立体声是没有的。只有黑白色不太清晰的画面,不太清楚的声音。
招待所把电视机放在食堂,摆好了凳子。街坊邻居带着吃食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虽然电视机比较小,但是聚在招待所里的上百号人全神贯注盯着屏幕,跟着电视里的人笑,和屏幕里的人一起猜谜丶唱歌丶舞蹈。
陆青予虽然没有看过83年的春晚节目,但觉得看这些人的样子,比看电视上模糊的人影还有趣。
第一场春晚最有趣的是没有彩排,全靠观衆打电话点播,点到哪位演员就让哪位演员上。演员没有浓妆艳抹和故作深沉,整个活动亲切随和不做作。
招待所唯一的一部电话被大家排队守着打,终于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打通了。
异常激动的邻居吞吞吐吐说了好半天,对面就挂断了电话。不多时,着名女演员唱起了电影的主题曲《绒花》。
这位邻居激动地高喊:“是我点的,是我点的。”
上百号人鼓起掌来,一起欣赏了前半段歌曲,一起合唱了後半段歌曲,还有人跳起了自编的舞蹈。
陆青予乐呵呵地随着歌声摇晃,愿作山巅的绒花,顶天立地迎彩霞。
等到零点钟声响起,所有人欢呼起来,远处不知道是谁放起了鞭炮。大家出门望着远处的红光,互相道着新年快乐,离开了招待所。
陆红红第一次熬夜,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陆青予背着她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老爷子哼着电视里的戏剧片段,周素莲微笑着扶着红红。
脚下踩着细碎的冰碴,发出咔咔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陆青予对老爷子说:“这麽喜欢看电视,我们自己买一台就好了。”
老爷子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买一台?青予啊,你知道电视机多少钱吗?黑白的十四寸电视机要四百多,彩色的进口电视机要两千多块钱。”
“啊?这麽贵啊!”陆青予算了算自己一个月才一杯奶茶钱,要不吃不喝要存100个月才能买到彩色电视机。
这个家除了三间瓦房啥都缺。看来,不好好想点赚钱的法子不行啊。
周素莲笑着说:“闺女,不要紧的,反正大家都没买电视,平时我们也用不着。需要看的时候,去招待所看,或者去邻居丁二旺家看。”
陆青予撇嘴:“可别了吧,上次一大群人去丁二旺家看电视,把人家小孩儿的小木床都挤垮了。我和红红还是看书吧!”
回到家已经半夜一点了,陆青予躺在床上望着窗外。
冉青到了这里生活,陆青予去了冉青的时代吗?
冉青的爸爸妈妈现在还好吗?今天他们会不会聚在一起过年呢?如果冉青消失了,他们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很难过。
迷迷糊糊睡着後,梦中的冉青还在,爸妈也还在,朋友们都在。
大年初一走亲戚,一家人自觉没什麽亲戚,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院外传来了拍门声。
陆青予打开院门,陆金一家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