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气十足,却温馨极了。
一人发完一个还有剩,七娘又端着整个往房顶丢了几个,这一丢苏梨才发现房顶还趴着五个人,正是之前那五个暗卫。
发完馒头,七娘语气熟稔的念叨:“个个伤都没好利索,好好地棺材不睡,非要趴房顶,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苏梨:“……”
所以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二姐也是睡的棺材吗?
楚怀安就坐在她旁边,瞧见她的表情变化,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一句:“放心,棺材板虽然有点硬,但都是本侯给你垫底,硌不着你!”
苏梨:“……”
侯爷,你可以闭嘴吃你的饭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苏梨的胃口不大好,馒头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想到七娘交代不许浪费粮食,正为难着,楚怀安忽的抬手从她手里拿走剩下那一半馒头,三两口就吃了下去,动作自然极了,好像已经这样做过千百遍。
苏梨看着粥碗还有些发怔,这人已咕噜噜喝完自己那碗粥,见状又将魔爪伸向苏梨那碗。
“做什么?”
苏梨眼疾手快的抓住碗沿,楚怀安懒懒挑眉:“不是吃不完了么?正好我还没吃够。”
“我能吃!”
苏梨说完抢回碗,几口吃了个干净,放下碗筷,脸却不自觉的有些发烫。
吃完饭,楚怀安组织着几个孩子在屋里开始做起木工,房顶上的暗卫也下来四个帮忙,剩下一个在上面观察情况,以便随时预警。
四个人的动作很快且娴熟,想来是这几日都是这般过活的。
楚怀安年少不学无术时学的那些木工活计正好派上了用场,偶尔冒个奇思妙想出来,恨不得把这些棺材都做出花来,一群猴孩子特别喜欢黏着他玩儿。
苏唤月把苏梨带到屋里帮忙换药,她身上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只是那几日神经太紧绷,又连日奔波太累了,才会昏睡好几天。
伤口已渐渐结痂,只是换药的时候看着还十分狰狞可怖,叠着旧伤,整个身体几乎没一处能看了。
苏唤月不是第一次帮苏梨换药,可每一次看,都会忍不住心疼得红了眼眶,嘴上却不停道:“我尽量轻一点,要是疼的话阿梨你就跟我说。”
“二姐,都结痂了,我不疼。”
苏梨淡淡地说,苏唤月一愣,笑着点点头:“嗯,二姐知道,阿梨现在比男子还要厉害,阿梨不疼就好。”说完挖了药膏小心翼翼的帮苏梨抹在伤处。
苏梨没再说话惹她难过,默不作声的等她换好药,帮自己穿上衣服,这才低声问了一句:“二姐,张岭他……”
“死了!”苏唤月回答,盖上药膏,提起这个人的时候,表情无悲无喜:“他那里有问题,大夫说不能怀孩子,他便整日疑心我会背着他干什么龌蹉的事,一不开心就整日折磨我,灌我喝避子汤也是害怕我什么时候怀了野种叫他面上无光。”
张岭死了,那些旧事好像也随他这个人去了,再计较也没有什么意义。
苏唤月看着苏梨,极诚恳认真的说:“我和他之间没有半点情分,只有怨恨,他死了我心里痛快,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愧疚,我那日既然选择了与你离开京兆尹府,便做好了孤寡一生的准备!”
她的声音极温柔,却又异常坚定,并不是那种唯唯诺诺丝毫没有主见的人。
“二姐心中痛快就好。”苏梨微笑,压下心头的狠戾。
其实依着苏梨的性子,张岭险些杀了苏唤月,若她当时还有体力,定要在张岭尸体上再补上几刀才能泄恨!
知道苏梨心里在想什么,苏唤月无奈的笑笑,低头帮她整理衣襟,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挤眉弄眼的打趣:“若侯爷真的要带阿梨远走他乡,阿梨心中当作何想?二姐瞧着侯爷这些时日倒是比以前沉稳了许多,若是……”
“二姐,我与他若是有姻缘,也不至于等到今日。”
五年前她就该收了那聘礼,高高兴兴被抬进侯府去。
苏梨这么一说,苏唤月也想到了五年前的事,眼眸微暗,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抓着苏梨的手高高兴兴道:“不管是谁,阿梨喜欢就好!”
她是真心替苏梨着想,当初错嫁给张岭,受了多年委屈与折磨,如今自然再也不想苏梨走她的老路,只愿苏梨能找个两情相悦的人白头到老。
只是若她知道苏梨如今心仪何人,怕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苏梨在七娘的棺材铺养了近半个月的伤,这半个月像浮生里偷得的几日美梦一般的安宁自在。
苏唤月至今无子,对这些猴孩子们格外宽容喜爱,夜夜点着油灯帮几个孩子做新衣,个个衣服上的花色都不一样,独一份儿的。
这些孩子和那五个暗卫也混熟了,玩闹的时候竟也学了几招简单的防身招式。
七娘是家里最有权威的大家长,连楚怀安这个大魔王都被她揪着耳朵老老实实给棺材板儿上漆。
苏梨在旁边看着一院子的人热热闹闹的做着自己的事,恍若隔世,好像塞北的金戈铁马都只是她做的一个漫长的梦。
她就生在这个小院,不是苏家三小姐,也不曾见过一个叫陆戟的人。
可惜,她清楚知道,那不是梦,小院里的一切才是她贪恋着不肯抽离的梦。
梦再美,终是要醒的。
新来的陇西县令是在半月后的一个阴雨天走马上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