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些。”沐晓抖开金疮药瓷瓶,药粉混着血腥气在霉腐的空气中弥散。晚路苍白的唇被他咬出血印,却在沐晓指尖触到他腰间旧疤时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微弱却带着几分眷恋:“去年上元节……你也是这般替我包扎。”
破庙那扇残窗,忽地灌进一阵穿堂风,惊得梁上寒鸦扑腾而起。沐晓别过脸,颊边碎轻轻扫过晚路掌心的纹路,那里曾镌刻下二人无数山盟海誓。
她忽然冷笑一声,白皙的手用力一扬,将晚路衣襟扯出一道豁口,只见心口处,一道狰狞的箭伤赫然入目。那是当年他为了见她,勇闯沐王府时落下的印记。“义父说,凭你这道疤,便抵得过那价值连城的聘礼,你说,这到底值不值?”
晚路眸光微黯,神色间隐有不悦,声音如幽弦轻颤:“他倒是尽说漂亮话!”
沐晓将晚路推倒在角落那堆散着霉味的稻草堆上。借着从破屋顶透下的几缕清冷月光,晚路清晰地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所以你为何不辞而别,悄然远去?”
“龚美与刘娥,终是殊途同归,逃不过既定的宿命……”晚路语调沉郁,满是怅然。他下意识侧过脸,避开沐晓灼灼目光,眼底划过一抹愧色,“既然王爷已将你许配给郭玹,我亦不愿误你终生。”
“不愿误我?这是义父所言,还是你肺腑之意?”沐晓猛地攥紧晚路衣领,眸中怒焰熊熊,似要将周遭空气点燃,“你可知道?英国公府聘礼堆满前厅那日,我便将退婚书笺,悄然置于合卺杯内。”
晚路懵了,事情的走向与他所想全然不同。“沐晓……”他惊愕地坐立起来,身上的伤口迸裂,鲜血渗出,瞬间浸透衣衫。疼得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呆子!”沐晓眼眶泛红,嘴里虽在怒骂,却急忙伸手察看他的伤势。“我广遣密探,上月才知晓你身处应天。”
月光映射正庙宇墙砖上,折射出清冷光晕,沐晓的泪颜依稀可见,晚路忍不住伸出手去替她抹去泪水,“当初王爷寻到我……他说,你虽为巾帼,却心系朝堂,唯有英国公郭玹,方能助你一展宏图……”晚路说着,缓缓垂下眼眸,浓密睫毛遮住眼底复杂情绪。
沐晓又气又急,粉拳捶在晚路心口,“日后再敢随意离去,我定不会轻饶你。”
晚路望着沐晓,心中满是感动与歉疚,正欲开口道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死侍匆匆而入,单膝跪地,呈上一份密匣。
沐晓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那女子怎会牵扯到燕军?我的探子说,他们一路追寻,现一个黑衣刺客带着东街玺院的女子朝北平方向离去……”沐晓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晚路挣扎着坐起,“燕军?可那夜前来的分明是南军护卫。”
“你且看这!”沐晓把一枚燕字飞刀递在晚路手中,神色凝重,“我找到你时,那院子已一片火海,我也未见南军带走任何女子!如果我探子的情报无误,恐怕这名女子眼下已在燕王府。”
晚路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的血在稻草上洇出朵残梅。他望着沐晓从怀中摸出的燕字飞刀,刀刃映出他眉间霜色:“即如此!我必须去燕王府一趟。无论如何,我也要救出香玺。”说着,便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伤口剧痛又跌坐回去。
沐晓按住他,神色关切:“你先好好养伤,待你伤口好转,我同你前去。”
看着晚路紧张的神色,沐晓想起晚路昏迷时呼唤的就是“香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醋意,“你为何如此在意这位香玺姑娘?”
晚路捂着刚才扯痛的伤口,“你不知那夜南军围困玺院,香玺姑娘替我挡的那刀本该扎在我心口。”
“好个情深意切!”沐晓杏目圆睁,柳眉倒竖,嗔怪之意溢于言表。
“沐晓…并非你所想那般…我是受人所托保护香玺姑娘周全…”晚路无奈摇头,一年未见,眼前姑娘依旧如往昔一般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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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晓眸光灵动一转,恰似点染了一抹狡黠之色,旋即轻启朱唇,以探询之态,柔声问道:“敢人莫不是陛下?”
见晚路一脸震惊,沐晓伸手在他额角弹了重重一记,“虽然沐家军镇守南疆,但好歹朝中还是有眼线的。她和陛下的事轰动朝野,我怎会不知?”
“又拿我打趣?”晚路望向沐晓,见她神色间尽是了然,暗自庆幸,终是不必再费神措辞解释,如释重负的畅意,在眉眼间徐徐晕染。
数日后,五更梆子穿透残垣时,暗哨探子带来的密报正烧到紧要处。沐晓就着篝火辨读焦糊字迹:“燕王府西角门。”她将火折掷进炭盆,爆开的火星惊醒了浅眠的晚路。
“是否启程?”晚路紧执匕,掌心汗渍涔涔,湿漉漉的一片。
沐晓点头,“沐府暗哨的精锐死士已在九里坡等候。”沐晓系紧臂缚,玄铁护腕上沐王府的狼头图腾在火光中狰然欲出。“你说这香玺姑娘救过你,那我便也欠她一命。”
破晓前的浓雾里,沐晓利落地翻身上马,她挺直的脊背、果敢的动作,与三年前那个雨夜决然出奔的身影悄然重合。马蹄刨动地面,出沉闷声响,像是踏在晚路的心尖上,勾起往昔回忆。
晚路下意识握紧那枚焦黑的燕字飞刀,冰冷触感从指尖传来。香玺在生死关头拼命护住他的眼神在脑海中浮现,那目光中满是决绝与无畏。而此刻,沐晓勒马回望,目光穿过层层雾霭与他交汇,熟悉的坚定与关切扑面而来。恍惚间,晚路觉得这两道目光,好似映在同一面铜镜之上,同样炽热与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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