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玉录玳穿上厚夹袄,披上毛斗篷,又将斗篷帽子戴上,将脸遮住,接过孟青衣手中的宫灯亲自照亮去路,带着他走入黑暗中。
玉录玳想起一年前,她也是这样穿着斗篷,提着宫灯去乾清宫找康熙说事。
仅仅一年多,她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来到延禧宫门口,守门的宫人正要行礼,被玉录玳阻止了:“你将小门打开,不要发出动静。”她吩咐道。
见守门的宫人有些犹豫,她又说道:“你放心,惠嫔不会责罚你的。”
玉录玳是贵妃,虽素来待人宽和,但她执掌着宫权,对宫中大小事务都能处置,宫人自然不敢违逆,悄无声息开了延禧宫的小门。
玉录玳将宫灯递给孟青衣,跨过门槛,径自往正殿走去。
殿内,那拉·蕴如坐在上首,乌雅·颂宁与马佳·吉萘分坐两边,郭络罗·纳兰珠坐在下首,四人此时起了争执,声音有些大,直接传到了的门外头。
乌雅·颂宁说道:“惠嫔娘娘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我说得还不明白吗?”那拉·蕴如说道,“那我再说明白些,我不干了!听清楚了吗?”
乌雅·颂宁呼吸急促:“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眼看着就要行事,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将咱们置于何地?”话里带着气急败坏。
那拉·蕴如不甚在意说道,“如今依嫔没了,我陷害贵妃娘娘一点好处都没有,凭什麽要陪着你冒险!”
“而且,贵妃娘娘从前待我不薄,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与她为敌。”
“可她明明可以护着你却选择袖手旁观!不然,你也不用窝在延禧宫不敢出头。”乌雅·颂宁说道,“万岁爷更讲究子以母贵,若你彻底失去宠爱,又如何助力大阿哥得到皇上的重视?”
“你说的确实是我以後要面临的问题。”那拉·蕴如说道。
乌雅·颂宁面上一喜,正要继续游说,就听那拉·蕴如说道:“若踩着贵妃娘娘能让我们母子解困,我自然不会犹豫。”
“可如今,我即便帮着你将贵妃娘娘打压下去,我又能得到什麽好处呢?”
乌雅·颂宁语塞,依嫔一走,把她的依仗也一并带走了,她很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但她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她们一起向贵妃发难了。
那拉·蕴如因着从前与贵妃交好,她的证词至关重要。
她试图从其他方面着手说服那拉·蕴如:“若咱们成了事,贵妃自然会失去皇上对她的信重,而根据我对懿妃的了解,她一定会为贵妃出头,到时候难免也被皇上迁怒。”
“贵妃与懿妃若都失势,作为唯一的嫔位,您又是曾经碰过宫权的,皇上会不会考虑由你来执掌宫权?”
“这样一来,谁还敢小觑大阿哥?”
那拉·蕴如失笑:“乌雅贵人一张巧嘴果然能言善道。”她看向马佳·吉萘与郭络罗·纳兰珠,“怪不得能将咱们三人拢在一处。”
“只可惜,你说的这些都只是空口白话。”
那拉·蕴如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若你如今是皇上的宠妃,你说的这些,我自然会信。”
“便是陪着你冒一回险倒也使得。”
“可你如今在後宫寂寂无名,又迁出了承乾宫,皇上怕是早将你这号人给忘了。”
“你说的这些话啊,哄哄那些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妃嫔倒是可以,我啊,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她话才刚落,郭络罗·纳兰珠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乌雅贵人,说到底是你手中的筹码不t够。”
她掸了掸衣袖:“贵妃娘娘待我不薄,便是我从前算计过她,皇上罚了我後,她也从不曾针对过我。”
“今日大家既然聚在了一处,就都是明牌了,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她坦然一笑:“我不是什麽好人,若是乌雅贵人你给的好处足够多,比如说能直接让我复位,那我必定会将贵妃对我的宽容抛诸脑後,不遗馀力再次算计她。”
“可就像惠嫔说的那样,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呢!”
“咱们帮着你忙碌一场,你倒是有可能将小阿哥抢回来,那咱们有什麽好处啊?”
“怎麽,咱们都是冤大头吗?为你做嫁衣?你配吗?”
马甲·吉萘也跟着站起来:“宜答应说的对,虽说懿妃受了牵连,我可能将三阿哥接回身边,但这也只是可能而已。”
“因着贵妃娘娘潜移默化,如今懿妃娘娘对我很是宽容,日常也不阻止我去见三阿哥。”
她看了郭络罗·纳兰珠一眼,继续说道:“就像宜答应说的那样,若依嫔还在,我帮着你算计这一场,换她在皇上面前进言,让我自己养三阿哥,我倒是愿意试一试。”
“可如今依嫔没了,你去跟皇上吹枕头风吗?”
这话一出,那拉·蕴如与郭络罗·纳兰珠都笑开了。
马甲·吉萘这话虽然粗糙,却是正理。
她们四人不过是因为利益聚在一起,如今乌雅·颂宁给出的筹码不够,她们自然不再奉陪。
“行了,宫门快下钥了,我要回去歇息了。”郭络罗·纳兰珠说完便准备往外走。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一个身披藏青色斗篷,脚穿鹿皮靴的女人站在门口。
为何她们能确定眼前站着的是个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