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四月,不过是八年前的四月。
阮伯伯战死的消息传来,阮伯母本就缠绵病榻,听了消息后悲恸过度,没几日就随阮伯伯去了。
短短半月,阮铮失恃失怙。
我今年十九,知道我爹娘的事后,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眼睛肿得睁不开。
那时的阮铮十二岁,却从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脸上甚至没有难过的表情。
僵着一张脸,他以阮家长子的身份接过阮伯父的遗物,一边为他操办丧事,一边给阮伯母找大夫熬药喂药。
药吐了他一身,他看着阮伯母无力垂下的手,冷声叫人多备一副棺木。
到入殓的时候,六岁的阮恒扑在遗体上,哭喊着不许让人把阮伯母装进“大匣子”里,他强硬地把人拉开,手腕被咬出血也不放。
发引下葬,阮铮晕倒在回来的路上,我以为他终于撑不住了,可醒来,他还是木木的。
听见幼弟在哭,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不会哄孩子,他只冰着脸让阮恒不要哭,结果被他吓得哭声更大了。
最后是我娘带走了阮恒。
阮铮冷冷地跟我道谢,让我也回去,我以为他是想睡觉就走了,结果那混蛋耍起了枪。
听着墙那边的动静,我从小洞钻过去,劈手夺了他的枪。
拉着他坐下,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抬眼是我们家院墙旁的那棵梨树,再往远处望,是轮圆月,我专心看着,尽力克制自己不去看阮铮。
月光清亮,他脸上有两道湿痕。
那是我第一次看他哭,我想他是不想被人看到的,但肩上一重,阮铮自己靠了过来。
肩上湿了一片,又被风吹干,我们靠在一起看树,看月亮,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眼里的痛。
门被人推开,我看向镜中的自己。
很好,脸是干的,眼睛和唇也弯着,我想足够撑过今晚了。
可男人的唇吻过来时,我无可抑制的反胃恶心,再三忍也没忍住。
一直僵着脸,保持一个表情,其实挺难的。
我把这归咎到周衍身上,他身上不知道染了什么味道,很淡,但我还是闻到了。
惊诧于我的敏锐,周衍解释说是沾了墨香。
他说着,阿芏进来了,身上的味道更重,离我几步远我就闻到了。
周衍让她回去,自己给我倒了水喝,又换了衣裳才重新躺下。
吸鼻子闻了闻,我靠到他怀里,“没有味道了。”
“嗯,没有了,睡吧。”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环抱住我。
无所谓,我抱他也是一样的。
伸手勾住他脖颈,我在他喉结处印下一吻,刚想离开,他就握住了我手腕。
一路往下,他的心和身,比嘴诚实多了。
宜少不宜多,我只帮了他一回。
不然笑脸给多了,他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小说《玉生烟》第6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