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琳就不相信连术年过四旬,夸他换轮胎的样子帅,还问他家里是干嘛的,是不是富二代,连术就随她猜去了。一开始连术还想着这是哪个大官夫人,但聊着聊着又觉得不可能贵妇一个人开车出远门。
“等等等等……我怎麽觉得这个走向有点奇怪??贵妇姐姐该不会看上你了吧??”杨疏乙紧急叫停。
“你听我讲完。”
车开过第一个服务区,路程不到40公里,遇到一段缓慢通行的路段。路障老远就把单向三车道分成了单车道,车辆起串地以时速10km的速度行进。两人心想多半是修路改道,就这麽溜了十几分钟车,才看到满地的狼藉和亮着灯的救护车丶拖车丶警车。
“半小时前发生了二十几辆车连环追尾,现场很惨烈。“
“啊??这!”杨疏乙心一梗。
连术和陶安琳也面面相觑,有种命中注定的劫後馀生之感。虽然说不准时间能不能错过,但也有可能就完全吻合。这一遭遇後,两人聊起为什麽要去乐县。
“我去扫墓。”
“啊?我也是。”陶安琳惊叹,“给父亲还是母亲?你真不是富二代啊?”
“说了不是啊。双亲,走得早。”
“多早?”
连术瞥了瞥後视镜,变道回到正常三车道,想了想才答:“整三十年了。”
陶安琳深吸一口气,神情突然变得凝重。
“是因为那件事吧?我家也是。”
陶安琳回忆起三十年前,发生在乐县的一场灾祸。下午五点多的下班时间,一辆满载乘客的公交车在经过乐县的一座桥梁时,车辆毫无预兆地冲出护栏,落进刚结冰的湖面。由于冰面脆弱,天寒地冻,无法立即展开救援,而最终打捞确认车里无人生还。
“是因为这个?”杨疏乙哑然,他从未听连术说过。
“她说了之後,我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个印象……但可能当时太小了,我就把它忘了。”
“那她的父母也是?”
“她说她父亲在车上。乐县的老人都知道这起事故,但这麽多年回去扫墓,我也没和人说过话,就不知道。”
“啊……对,今年三十年了啊,真巧啊。”
到乐县时日头还在东方,公墓很大,连术和陶安琳在门口暂别,各自去祭奠。除了这个行程,连术每年还会去公墓後面的南山走走,那是他小时候常去玩耍的地方,山上有很多鸟类,父亲曾带他去观鸟——这是他对父亲仅存的记忆了。
正因为靠着公墓,南山素来被当地人认为有不干净的东西,天黑了都要绕道走。但连术家不信这个。
而陶安琳也说爱去山上走走,于是两人结伴去了。
“该不会就是你们两家都不信邪,所以才……”杨疏乙身上涌起一阵寒意。
“搞不好是。”
“……怎麽变成鬼故事了!!”
“骗你啦,我每次去的时候都见到有人在徒步,还有游学的学生。”
“你确定是人?“
“我年年都去,也没死于非命不是?“
“操操操——别立flag!”杨疏乙虽然不迷信,但他不想听连术这麽说。
“好好好,呸呸呸。”
两人在山上散步,午饭就吃连术带的干粮,一番深度交流後,各自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陶安琳原来已经四十八了,确实连术得叫她一声姐,但她又不同于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妇,说话直辣丶脑子灵活,还时时语出惊人,看得出来是个有阅历丶社会经验丰富的人。连术已经很多年没有和陌生人聊这麽多与工作无关的话题了,但两人有种相见恨晚的共鸣。
“你啥意思?”杨疏乙酸酸的问。
“没别的意思,我觉得她很像性转的我。”
“靠,你怎麽还学到这个词儿了!”杨疏乙爆笑。
“你教的麽,活学活用。”
“然後呢?”
“然後,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陶安琳百无禁忌地和连术聊着各种话题,她是做艺术品交易的,经手的东西动辄几千万丶上亿,常年国内外到处飞,这次为了扫墓专门回来一趟。其实她住得离连术的别墅不远,但这种房子一年也住不了几回,两人还头一次打照面。
“要不是出大门的时候看到保安师傅给你打招呼,我心里都还有点打鼓。”
“啊?”
“我可不敢跟一个陌生男人搭车。”
“我看着不像好人?”连术好笑道。
陶安琳突然站定了,向上伸手把他的脸捧住:“我看看啊。呃,啧啧,你长得有点邪气。”
她这动作过于越界,但又被她表现得十足自然,连术一时有点儿拿不准她的意思。两人吃东西的时候,陶安琳也不忌讳,香蕉要分他的一半吃,热茶也要倒他的喝,虽然连术不算很反感,当作她是这种爽快性格,但一路上越来越觉得,这样的女子太少见了。
“嘶——等等等等,”杨疏乙听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你还给人占便宜了!?到底是人还是妖怪啊?”
“早上山上还有雾,就我们两个人,鸟叫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