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身高优势和那双夺魂摄魄的眼睛,那人此时就像个毫无威胁的大木桩子。
黎萧心里已然卸下防备,面上还强撑着一幅板正的颜色。
“看你穿戴不俗,你是这里的管事吗?”
男人想了想,轻声道:“算是吧。”
“你叫什么?”
“君渺。”
“你们为何要抓我?”
“你不该闯进来。”
“可这里是我家我反倒还来不得了?”
黎萧两手抱怀。
尽管她并不情愿接受目前的身份,可毕竟顶着少夫人的皮囊,能用还得用。
她以为自己说得足够明白。谁料,男人闻言笑了笑,反驳道:
“这里是的确是你的家,但这里也是少将军府。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你不知,也没人怪你。但你也该明白,随意破坏规矩,是不对的。”
“规矩?连我也要讲规矩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呀?”
“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他仿佛听了个笑话,最后忍不住嘿嘿呵呵地笑了几声。
“那你方才为何不直接坦白身份,让我放你出去,却偏要猫在这角落里埋伏我?”
没等黎萧回答,他又兀自说道:“你怕我吗?”
黎萧有些迟疑,却还是摇了摇头,可她忘了,这人看不见。
“你怕。因为你对着府里的一切并不熟悉,也怕外面那些人不相信你的身份。你还怕犯错,怕张扬,怕惹麻烦,怕惊动……”
“闭嘴”
黎萧被他几句话戳到痛处,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她意识不清,窝在凉风院三个多月幽魂般的日子,是她的自己愿意的
——难道她年少早夭,离开最亲爱的人,陡然落入这陌生的世界,还是她的不对了
男人越是自以为是,黎萧越是恼火。
那积压在心里许多天的郁闷、紧张、无助之类的负面情绪,被人掘开了一个口子,然后就不可遏止地奔涌而出。
粉拳砸在男人身上,他仿佛习惯了似的,一动不动。
屋里一是静默,只剩下黎萧大口呼吸,强行镇定的声音。
男人从袖子掏出一张海蓝底子绣梅花的巾子递给她。
黎萧心里得了些许宽慰,但没接那手帕,只是提着袖子,无声地擦着眼泪,任由难过的情绪把自己吞没。
隔了好久,她才问“我不常出门,府里的人对我都不熟悉。你又如何认得我?”
男人迟疑片刻,说:“大婚那日远远地见过一眼。仙姿殊异,实难相忘。”
他说这话的口气,颇有几分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