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纣脚步一停,便叫门房瞧见他了,门房刚收完银钱,一见了主子,顿时心虚的收起了手,拢着袖子、拔高了嗓门,嗷的一声喊道:“见过少爷。”
方志毅一回头,便瞧见了拿着一把伞,手中端着一方砚台的沈时纣。
京城的四月烟雨朦胧,伞下青年眉目俊朗如青山远望,周身绕着一圈如霜似雪的冷清贵意,着了一身儒雅的绸丝掺银的书生袍,腰间系着竹色绸带,站在那里如同松下仙鹤,仿佛来阵风,就能随风而去,羽化登仙一般。
方志毅知道白青柠有兄弟,他自打在鹿鸣山回来之后,便一直对白青柠记挂在心,那一日,骑着高头大马射弩的姑娘就像是被刻在了他血肉里了一样,他只要一想到,便觉得心口滚烫,再看旁的女子,怎么看都觉得不是滋味儿。
他牵肠挂肚了许久,左右打听,使了不少银钱,终于打听出了白青柠的出身与过往来,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这美人儿竟然是前镇国将军的前夫人,还与当朝端亲王世子纠缠不清!
这样大排面的人物,自然是高坐云端上的,他这种商贾之家的出身,哪里敢去硬碰硬?所以一直憋着忍着。
方志毅也不是没想过去找个旁的女人来娶,他有银子,燕瘦环肥什么都有,可他就是忘不了白青柠,越得不着越想,回回都是在梦里瞧见白青柠那张脸。
月色之下,美人抬眸转身,如同画一般,每一根头发丝儿上浸着月华,她生的眉目清冷,可越是清冷,就越叫人想要接近,想要捧在手心,想要贴在胸口。
他等来等去,在秦山岳领兵出京后,终于忍不住了。
这两尊大神走了一个,他压力骤减,再一看,秦山岳都走了,那端亲王世子也没有提过要娶白青柠的意思,他这样一琢磨,肯定是端亲王府不肯下娶。
大奉民风开放,女子本就可以二嫁,现如今又开了允女子经商、允女子读书的口子,不少姑娘们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一时之间,不少姑娘家都在外面乱窜。
他们下面这些商贾倒是还好,本就是下等人,规矩讲头都没那么多,但是上头那些官家不同,那些人家都是注重这些的,白青柠又是二嫁,又是沾商贾,想来这端亲王府是瞧不上她,所以才迟迟不给她名分。
方志毅想,这端亲王世子眼高于顶,瞧不上白青柠,白青柠心里头肯定不好过,女人嘛,不管是什么出身,肯定都想当人的正头太太,他虽然出身商贾,但是对白青柠一心一意,以后娶了白青柠进门,还愿意不再纳妾,不再讨二色,白青柠纵然最开始瞧不上他,但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他的真心打动的。
这世间女子,谁不想被丈夫捧在手心里,名正言顺的出现呢?在暗地里当见不得光的老鼠,那可太可怜了。
想着,方志毅便赶忙给门口的这位仙人长相的青年行了一礼,语气尊敬的道:“小生方志毅,见过白公子。”
刚才这门房一喊“公子”,让方志毅误会了。
方志毅是把沈时纣认成了白青柠的哥哥,白云鹤了。
他于官场上的事情知道的还不够清晰,只知道白青柠有个哥哥,叫白云鹤,在京城中做大官,当刑部侍郎,却不知道,白云鹤早已被撵出京城了,在这的这位,可不是什么白公子。
沈时纣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方志毅:“方才听方公子讲,要寻府中二小姐,春和景?”
“是。”方志毅赶忙道:“小生与春姑娘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谈。”
若单纯是生意,其实等手底下的小厮去知会一声也是一样的,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一个托词而已,之前请媒婆上门来被拒,方志毅便打算换个路子走,先跟春和景打些交道,不怕日后进不来这桃花宅的门。
这样一想,方志毅脸上的笑容更殷勤了。
老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万一他跟这位白公子打下了交情,以后进门都方便。
“某不姓白。”站在门口的沈时纣眉眼平缓的瞧着那方志毅看,道:“某姓沈。”
方志毅脑袋里打了个转儿,没琢磨过来这人是谁,既姓沈,那就不是白青柠的哥哥,不是白青柠的哥哥,又怎么能入这府中呢?
且这人看他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善,叫方志毅心中生了几分警惕,他是做生意的人,圆滑又敏锐,从不把情绪上脸,心中虽然在犯嘀咕,脸上却还是带着笑的:“原是沈公子。”
沈时纣只道:“方公子初来乍到,不如,沈某为方公子领路?”
那感情好!
方志毅乐的直拱手,一个劲儿的跟沈时纣套近乎,有他带进门,旁边两个门房也没敢说话,赶忙放人进去了。
等进了门,方志毅才问道:“不知沈兄是那家门户?日后也好拜访。”
沈时纣笑的一脸纯善:“小门小户,比不得方兄。”
由丫鬟通报之后,沈时纣亲自将人带到了春和景的院儿前。
春和景现如今是做生意的人了,也不讲究什么“后院不进外男”的规矩,知道来了客人,便直接出来迎,一路将方志毅迎进了院里。
她是知道方志毅是谁的,方家在京中商圈里算得上是叫得出名号的人,方志毅年纪虽轻,但是已经接了方家最赚钱的绸缎生意,是少见的能耐人。
她以前都搭不上方家这艘船的。
只是昨儿个她听说了方志毅来跟白青柠求娶的事儿,便记挂上了,今儿一瞧见方志毅,还是沈时纣送进来的,心里便犯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