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因为失了一场火,烧了他的面罢了!那不过是一场意外,他却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欠他的,你不知晓,以前,他甚至还想拿刀划破我的面呢!”
说到此处,谢云书一拳捶打在书案上,声音里都浸着怒意:“你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飞黄腾达、前途无量?又怎么可能得一个好人家的女儿?”
瞧着谢云书的模样,姜寻烟不由得想,怪不得他们上辈子闹到杀兄弑弟的地步。
站在时间长河前头回望,谢家给谢执扇的每一朵浪花,都是带着毒的。
姜寻烟觉得,她似是在剥一只橘子一般,一点一点将每一颗橘子瓣儿剥开,细细的瞧着底下的脉络与纹路,以她以前没瞧见过的角度,重新再了解一下谢执扇。
怪不得谢执扇能养出那样一副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模样。
谢家从未接纳过他,没有给过他生长的土壤,也吝啬与阳光与水,甚至不断向他的根茎洒落毒药,他不死已经很难了,生出来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木,结出来的,也就只有恶果。
“原来二公子是这般的品行啊。”姜寻烟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应当上请公公将他逐出谢府呀,怎的未曾呢?”
姜寻烟嫁过来之前,谢父便已经死了,但是谢执扇与谢云书幼时,谢父定是还活着的。
谢云书唇瓣一抿,面上的愤慨之色骤然淡了——他竟不讲话了。
谢云书此等做派,明摆着便是其中有些不可对外人道也的腌臜,事实也定不似他所说的那一般。
他说不出旁的话,只过了半晌,才道:“不说那人了,你先回吧,晚间我去瞧你。”
姜寻烟想,还是别来瞧了,她倒胃口。
“夫君先忙。”姜寻烟道:“妾身先回红梅园间。”
谢云书吐了口浊气,缓缓点头。
姜寻烟从青雅院书房中离开,穿过飒飒竹林,走到渠水之畔,木桥之上时,她停下步来,向下望了一眼。
她的素色衣裙在风中摇曳,裙摆下是松柳木小桥,桥下是滚滚渠水。
便是这么一条渠里,被扔过一只剥了皮的狗么?
倒真像是谢执扇的阴毒作风,听着便血淋漓的。
转瞬间,裙摆荡过木桥,姜寻烟便走出了青雅院。
她准备回红梅园了。
但是当她行于花间小径时,却瞧见远远行来一道湛蓝色绣银丝的身影。
姜寻烟的脚步缓下来了。
当时他们身处与花园之中,恰好不偏不倚行于同一小径中,天色已暗,太阳变成粘稠的赤金色,将半片天空都晕染成厚重的模样,谢执扇背对着光,整个人的轮廓都被模糊掉了一层。
他似是携着日暮而归。
待走近了,姜寻烟与他便同时行礼。
“见过二公子。”
“见过——嫂嫂。”
嫂嫂这两个字在谢执扇的唇舌里转了一个圈,莫名的就带了几丝旖旎的意味,他抬起眼眸来,看向他的小嫂嫂。
今时正是夜晚来临前最后一点白日,金乌坠山前似是要尽最后一次力照亮这片天似的,半个天幕都是缤纷晚霞。
姜寻烟便穿着一身端正素雅的衣裙,一副高门正妻的姿态,眉目温顺的对他行礼。
谢执扇想起了昨日他们在山间见面,小寡妇不肯起身,伏在榻上懒洋洋的望他的模样。
一个人,一张脸,却是两种模样——那是只有他瞧见过的模样。
谢执扇察觉到他腰腹间都烧起了一团火。
他又痒起来了。
谢云书什么时候能死呢?
他好想摸一摸小寡妇。
“嫂嫂这是要往何处去?”谢执扇行过礼后,开口问。
骨头痒,谢执扇迈不开腿、走不得,便立在原地与他多说些话,一双眼定定的在姜寻烟的身上刮来刮去。
姜寻烟依旧是那样一副端正贤良的模样,她道:“妾身方才去了慕华园,给老夫人见了昏安,老夫人与妾身说,要妾身为二公子挑一门婚事呢。”
姜寻烟面上浮现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客套笑意:“不知二公子可有什么心上人?这几日,妾身也好去瞧一瞧。”
她本生的清冷,但抬眸一笑,便如同枝头红梅开了一般,透着一种沁人的寒艳。
谢执扇心头顿时有些发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