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宫瑞胤,比皇长子宫锦胤小四岁,比九皇叔宫循雾大两岁。
他会说话的时候就唤宫锦胤大哥,唤躺在婴儿床的宫循雾九叔叔。
那时候他太小了,小到宫规都不约束他,没有人会严苛到要求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对着婴儿床行礼。
他甚至不知道“九叔叔”是一个亲属称谓,还以为那个小婴儿名字就叫九叔叔。
最开始大哥宫锦胤带着他玩儿,再后来他们多了个小尾巴,他四岁的时候学规矩,被要求给话都说不利索的“九叔叔”行礼问好。
从前被他唤做“皇祖父”的先皇只会抱起他的长孙,问问功课逗两句,他只有在“朕赏锦儿甜糕,去同你二弟一起用”时会被先皇提起。
但是先皇会把他的“九叔叔”抱在怀里,用胡子扎他的脸,满眼疼爱的管他叫“幺儿”。
彼时他的生母还不是贵妃,只是一个良娣,会怂恿他去讨好当时的皇帝,他鼓起勇气唤一声皇祖父,先皇只是看他一眼,对他的随侍说:“朕在忙,抱他出去。”
他记得侍从掐着他两腋将他抱起来,很快将他带走。
后来先皇驾崩,再后来连皇长子宫锦胤也死了。
册立他为太子那日是冬月末,他穿着崭新的台子蟒袍手里拿着册封诏书,他把冠冕摘下托在臂弯,鼻尖一直萦绕不散香灰的气味。
宫循雾从昭阳宫出来,身上披着明黄色的斗篷,一看就知是皇上让他穿着出来别着凉。
宫循雾朝他点了点头,冷冰冰的说:“恭喜侄儿得偿所愿。”
宫瑞胤气的牙根痒痒,小时候话都说不清楚,一脸着急的跟在他身后,生怕把自己丢下,只会单字往外蹦:“瑞…瑞…”
在他册封典礼完成后,居然给他摆这种脸色。
宫瑞胤神情恭敬给他行礼:“见过九皇叔,才下了雪,九皇叔当心脚下。”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克服了鄙夷和羞-耻,谦卑的与小自己两岁的“皇叔”殷勤问好。
但看着宫循雾拢了拢斗篷从他面前离开,他用诏书一下一下的戳自己掌心,对先皇幼子的身份羡慕不已,能当跟皇上肆无忌惮吵架的祁王,给他太子之位他也不换。
宫瑞胤坐在浴光轩三楼雅间的软榻上,看着由侍从带进来的叶妜深,纵使见过宫中的无数绝色,他还是会被叶妜深的脸惊艳。
他再一次在心中感叹,宫循雾真是命好。
“见过太子殿下。”叶妜深给他行礼。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子身旁的侍从提醒到:“殿下?”
宫瑞胤才回过神来,发现叶妜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穿着打扮简单雅致,不像是侍从。
宫瑞胤笑笑:“蛰容来了,快坐。”
叶妜深在一个不远不近的木墩凳坐下,贠边寅又行了一次礼,不卑不亢的开口道:“见过太子殿下。”
宫瑞胤寻声看过来,又很浅的笑了一下:“这是你家哪个兄弟?”
“姑母家的表兄。”叶妜深顺口背了一段原书描写:“母亲是侯府的千金,父亲是探花郎,曾任司谏,现外放炎州,任芒洲知府。”
宫瑞胤点了点头,又不太在乎的把目光放在叶妜深身上。
那日在寺庙中,宫瑞胤曾想心狠受点伤,用以撇清自己出现在别院附近的某些嫌疑。
他没想到叶妜深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居然有勇气克服恐惧回头救他,简直是意料之外。
能够舍身救太子的人,必然要得到嘉奖和信重。但他们出现在别院附近的时机不对,所以大肆嘉奖是不能够的,信重也不太好实现,因为叶妜深是宫循雾的人。
宫瑞胤看着叶妜深,越看越觉得喜欢,现在正是被救了之后惊讶又感慨的时候,总忍不住给他点好处。
但凡有点良心,都很难对想要救自己的人有厌恶之意。虽然宫瑞胤并不需要他救,但他有这种意图就是好的。
“殿下。”叶妜深唤了一声:“妜深去了杜府。”
“你去过了?”太子对这件事不太感兴趣:“去看看也没什么,你来的早,可用膳了?”
叶妜深轻声说用过了,旁边的贠边寅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连太子都能对他展现平易近人的一面。
他忍不住打量自己这个胸无大志的表弟,从前总是跟江湖混混称兄道弟,得了个尚算褒奖的义气名声。
但贠边寅是看不上的,后来为了五皇子得罪了四皇子,挨了一顿板子,贠边寅觉得他板子挨得一点不冤,演正义凛然演到皇宫里去了,当皇子当他的正义之敌,别说挨板子,死了也只能算他倒霉。
但没想到因祸得福,不仅跟皇子们亲密起来,还够上了祁王。
贠边寅越看越觉得叶妜深也不过如此,那些人吹捧他也不过是因为一张徒有其表的脸皮。
除了与生俱来的容貌,叶妜深实在太不够看了。想到这里贠边寅直了直脊背,回头对侍从说:“劳烦给我一碗面,我早上出来的急,肚子饿了。”
侍从看向太子,太子手指轻敲了一下,算是准了,侍从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