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偏见
梁冰躺在宿舍床上时,收到周锡年的消息——「图书馆勤工俭学的职位空出一个,只要周五下午做两小时,我跟负责的徐老师很熟,她答应帮我留下来,你填一下申请表」「填完了发给我,我打印好帮你交过去」紧接着周锡年发过来一个文档,梁冰点开,发现表格里已经提前标注好了范例,她只需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对内容稍作修改就可以。周锡年一以贯之的处事风格,考虑周全,细心妥帖。他也在化学院,今年读研二,跟梁冰是同乡,都来自皖南,一直很照顾她。梁冰急需一切能赚钱的工作,尤其以後没有课的空馀时间基本都要泡在实验室,校外兼职肯定不方便,图书馆整理员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她发自内心的感谢周锡年:「谢谢锡年哥,我尽快」周锡年:「顺手的事」片刻後,又发过来一句:「别客气,你叫了我那麽多年的哥,照顾你是应该的」但这世间哪有什麽平白无故的善意无非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梁冰一直都觉得,旁人对她不好才是理所当然的,而对她好的人,她孑然一身无以为报,就只能感恩,而口头上的感恩又是一件多麽虚无缥缈的事。聊天框一直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梁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却始终没等到新的消息,直到快睡着时才听到震动声。周锡年:「听说你被选中进实验室秦教授的课题组了」梁冰从昏沉的神志中恢复了几分清醒,手指敲击屏幕回复:「嗯,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许老师和秦教授的关系,也不会这麽顺利」顿了顿,加上了点实在的诚意,「等你空了我请吃饭」秦毅读博时替导师代课,教过当时刚本科入学的许岚,但囿于年龄的差距和世俗的眼光,最终以遗憾收场没能走到一起。两人虽不是同门,表面看起来更是没什麽交集,私底下却比一般人都亲近,而那些莫须有的风月八卦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沉寂,无人再提。若非周锡年从现任系主任的姑父那里得知,再告诉梁冰,她根本无法找到突破口,进而拨动其中的关窍。陪护期间,梁冰甚至根本没提及自己申请实验室的事,而…
梁冰躺在宿舍床上时,收到周锡年的消息——
「图书馆勤工俭学的职位空出一个,只要周五下午做两小时,我跟负责的徐老师很熟,她答应帮我留下来,你填一下申请表」
「填完了发给我,我打印好帮你交过去」
紧接着周锡年发过来一个文档,梁冰点开,发现表格里已经提前标注好了范例,她只需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对内容稍作修改就可以。
周锡年一以贯之的处事风格,考虑周全,细心妥帖。
他也在化学院,今年读研二,跟梁冰是同乡,都来自皖南,一直很照顾她。
梁冰急需一切能赚钱的工作,尤其以後没有课的空馀时间基本都要泡在实验室,校外兼职肯定不方便,图书馆整理员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
她发自内心的感谢周锡年:「谢谢锡年哥,我尽快」
周锡年:「顺手的事」
片刻後,又发过来一句:「别客气,你叫了我那麽多年的哥,照顾你是应该的」
但这世间哪有什麽平白无故的善意无非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梁冰一直都觉得,旁人对她不好才是理所当然的,而对她好的人,她孑然一身无以为报,就只能感恩,而口头上的感恩又是一件多麽虚无缥缈的事。
聊天框一直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梁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却始终没等到新的消息,直到快睡着时才听到震动声。
周锡年:「听说你被选中进实验室秦教授的课题组了」
梁冰从昏沉的神志中恢复了几分清醒,手指敲击屏幕回复:「嗯,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许老师和秦教授的关系,也不会这麽顺利」
顿了顿,加上了点实在的诚意,「等你空了我请吃饭」
秦毅读博时替导师代课,教过当时刚本科入学的许岚,但囿于年龄的差距和世俗的眼光,最终以遗憾收场没能走到一起。两人虽不是同门,表面看起来更是没什麽交集,私底下却比一般人都亲近,而那些莫须有的风月八卦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沉寂,无人再提。若非周锡年从现任系主任的姑父那里得知,再告诉梁冰,她根本无法找到突破口,进而拨动其中的关窍。
陪护期间,梁冰甚至根本没提及自己申请实验室的事,而是许岚主动问起来的。
在梁冰看来,人际关系和做化学实验十分类似,只要控制好变量,就能最大程度确保在提前埋伏好的推波助澜中,顺理成章达到某个期望值。
又隔了很久,周锡年才发来一句,「真心谢我的话,希望下次别再让我从其他人那里知道结果」
梁冰正思忖该怎麽回复他,几秒之後,显示消息已撤回。
她静了一会儿,索性丢开手机,裹进被子,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入梦乡。
梁冰从初一开始住校,记忆中的冬天总是很冷,那年刚入十一月,学生宿舍冷得就像是个大冰窖,同寝室其他女孩子的父母早在降温前的周末就准备好厚厚的棉花被子送到了学校,只有她的床上依旧是一张夏天的单被。
父亲出意外猝然离世以後,梁冰饭卡里本就捉襟见肘的馀额很快告罄。她白天吃不饱饭,晚上裹着那张几乎算是薄如纸的布蜷缩在床上闭着眼睛徒劳地失眠,怎麽可能睡得着呢饥饿,寒冷丶孤独,从头顶开始全方位地碾压她。
周围同学的异样眼神梁冰如芒在背,可还能忍受。她不怕被孤立,但饿和冷实在太可怕了,人的生理性忍耐程度是有极限的,尤其是在夜里,黑暗一眼都望不到边。
所谓地狱,似乎并不是一个切实的空间,更像是一种处境。
而将她拖出深渊的人正是沈恪,他那时正读高三,学习任务繁重,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两个月後。
周锡年和沈恪同班,他路子广,跟谁都说得上话,当天下午就说服宿管阿姨让他上楼,帮沈恪给梁冰送了一床羽绒被过来,上面有种难以言喻的清淡香气,蓬松而暄软的触感她至今仍记忆犹新。那天晚上,梁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如同漫步云端的轻盈,她终于睡了个好觉。
後来她才知道,被子是沈恪的,他给了她用,自己就没有了。
雪後一大早放晴,化雪天气极其寒冷,温度再创新低。
早上六点,手机闹铃发出震动声之前,梁冰的生物钟率先发挥作用,睁开眼睛摸黑爬下床,她的动作极轻,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饶是如此,李昕还是烦躁地翻身将床板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天天一大早不睡觉,就显着你了!”
化学院为了鼓励学生加强体育锻炼,增强体质,要求大一新生起床去操场跑步,并安排有专人等在那里打卡盖章,每个月积累够十五次就可以加两份素质拓展分,最终与奖学金的评定挂鈎。
梁冰月月都是满勤。
倒不全是为了素拓分,还因为这是成本最低的空腹有氧运动。她习惯在跑步後,去食堂给自己和关佳文分别打壶热水,宿舍里不准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无法烧开水。
李昕有时也想搭便车让梁冰帮忙打水,只是开不了口,于是欲言又止又变成了冷嘲热讽,梁冰当然不可能为了破冰主动提出,但有一点李昕说得没错,梁冰甚至时常也会觉得自己就像一张被拉满的弓箭,紧绷且疲惫。
“阿嚏!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