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围城
梁冰却没接话,而是盯着她问:“为什麽”林眉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跟上次见她时比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梁冰不信任她再正常不过。“我不想继续读博了。”冷静过後,林眉重新开口,“虽然现在找工作已经晚了,但就算失去应届生的身份,只要能顺利毕业,我就会立刻离开北江。”梁冰忖度着问:“是因为前段时间秦老师冤枉你的事吗”她黯淡的眼神突然有了光,激动问:“你相信我是被冤枉的”梁冰默不作声。林眉讽笑了声,“这几年,但凡是我经手采购的耗材试剂,有五十的我绝对不会买六十的,每次实验室进新仪器我更是要询价好几个公司,对比以後挑性价比最高的,还要我怎麽样呢”她摇头苦笑,“直到这次师母跳出来,我才知道秦老师是怎麽看我的,原来他一直觉得是他在默许我从中吃回扣,捞油水。”“我可以摸着良心说一句,我没有!”回想起她拿着明细找秦毅解释时,对方不耐烦地让她见好就收的表情,林眉越发激动,“他需要的根本不是博士生,而是个保姆丶司机丶佣人丶钟点工。我把能做的都替他做完了,到头来,还要被他老婆当成假想敌。”梁冰及时将话题纠偏,“发票……到底是怎麽回事”林眉低叹口气,“那张发票本来是去年有个联培的师妹经手的,沈恪出事以後,她就找大老板申请离开了实验室。今年那个课题要结题,秦老师说让我们尽快找发票报销,试剂公司又刚好在催那笔漏掉的款项,我看没人接手,就重新签了合同,开具发票以後拿去报账,没想到师母会跳出来污蔑我——”梁冰大致听明白了,林眉虽然在操作流程上有漏洞,但却是遵循旧例,或许是秦毅的夫人早就看她不顺眼,只是想借题发挥而已。“我知道你们在背後怎麽说我,学术妲己”林眉不屑冷笑,“我发的论文都是一夜一夜在实验室里点灯熬油磨出来的,秦毅是给我写了推荐信,带我参加学术论坛,介绍期刊编辑,可这难道不是身为导师该做的吗更何况,国内一些刊物本就是论资排辈,没有所谓的大牛当一作,这辈子…
梁冰却没接话,而是盯着她问:“为什麽”
林眉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跟上次见她时比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梁冰不信任她再正常不过。
“我不想继续读博了。”冷静过後,林眉重新开口,“虽然现在找工作已经晚了,但就算失去应届生的身份,只要能顺利毕业,我就会立刻离开北江。”
梁冰忖度着问:“是因为前段时间秦老师冤枉你的事吗”
她黯淡的眼神突然有了光,激动问:“你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梁冰默不作声。
林眉讽笑了声,“这几年,但凡是我经手采购的耗材试剂,有五十的我绝对不会买六十的,每次实验室进新仪器我更是要询价好几个公司,对比以後挑性价比最高的,还要我怎麽样呢”
她摇头苦笑,“直到这次师母跳出来,我才知道秦老师是怎麽看我的,原来他一直觉得是他在默许我从中吃回扣,捞油水。”
“我可以摸着良心说一句,我没有!”回想起她拿着明细找秦毅解释时,对方不耐烦地让她见好就收的表情,林眉越发激动,“他需要的根本不是博士生,而是个保姆丶司机丶佣人丶钟点工。我把能做的都替他做完了,到头来,还要被他老婆当成假想敌。”
梁冰及时将话题纠偏,“发票……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眉低叹口气,“那张发票本来是去年有个联培的师妹经手的,沈恪出事以後,她就找大老板申请离开了实验室。今年那个课题要结题,秦老师说让我们尽快找发票报销,试剂公司又刚好在催那笔漏掉的款项,我看没人接手,就重新签了合同,开具发票以後拿去报账,没想到师母会跳出来污蔑我——”
梁冰大致听明白了,林眉虽然在操作流程上有漏洞,但却是遵循旧例,或许是秦毅的夫人早就看她不顺眼,只是想借题发挥而已。
“我知道你们在背後怎麽说我,学术妲己”林眉不屑冷笑,“我发的论文都是一夜一夜在实验室里点灯熬油磨出来的,秦毅是给我写了推荐信,带我参加学术论坛,介绍期刊编辑,可这难道不是身为导师该做的吗更何况,国内一些刊物本就是论资排辈,没有所谓的大牛当一作,这辈子都别想上。”
为此,她陷入了一个怪圈,只有给秦毅当牛做马,才能转化为代表她学术造诣的指标,如此循环往复。
林眉恨透了那些陈旧腐败的条框,却深陷其中,只能挣扎求生。
寒窗苦读二十馀年,中考,高考,考研,申博,或许未来还要考编,她不断跌入一个又一个泥泞的水坑,再不断地挣扎上岸,可以停下来吗
不行。
父母的殷切期望,亲戚的闲言碎语,社会对高学历女性设置的困境和陷阱,都在围追堵截,联合绞杀着她,像是无形中有只巨大的手在不断督促她向前,即便是跪着,爬着,匍匐着,也要向前。
但现在林眉彻底醒悟过来了,她不愿继续被困在这座让人窒息的围城中,决定跳出去。
梁冰又问:“其实,就算不读秦老师的博士,也没必要全盘放弃,大家都说,你是真心热爱搞科研的。”
和她站在同一个战壕里,就再无退路了,有些话,梁冰不得不问。
发泄过後,林眉平静许多,“你想得太简单了,没可能的,得罪了秦毅,谁给我写推荐信圈子就这麽大,不会有老师愿意冒风险接收我。”
“沈恪的事,一直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林眉看着梁冰,“不管你相不相信,今天我来找你,不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她最後说:“梁冰,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做错事的人就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从档案室出来,恰好在走廊撞见燕雪舟,林眉简单打过招呼後,离开实验楼。
梁冰迎上去,“这麽晚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跟她聊了什麽”
他们一边随意交谈,一边走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燕雪舟在桌前落座,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窗台上那盆散发着清香的茉莉上面。
梁冰倚靠在桌前,拣能说的,“还是上次发票的事,林师姐好像是被冤枉的。”
“所以呢跟你有什麽关系。”燕雪舟转头看她,“这件事本来就是历史遗留问题,她明明有机会在报销之前先向秦老师请示,让他说该怎麽处理,但她没有。”
梁冰试图辩解,“林师姐只是习惯了把大家解决不了的问题揽在身上……”
虽然她也觉得跨年发票,高达两万多的额度,和试剂厂家重新签合同……这些点没有一项是合规的。林眉到底是做过多少次,才能习以为常
燕雪舟毫不留情道:“任何时候,主动承担并且处理超过自己权限之外的失误,都是很愚蠢的行为。”
梁冰抿抿唇,故意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像你一样把每件事处理地那麽……好。”
或是囿于眼界见识,或是限于资源认知,又或是性格使然,譬如沈恪若是当时愿意拼个鱼死网破,结果可能会截然不同。
可沈恪的顾虑太多,对自己又苛刻,最终只会像是个从果核开始腐烂的苹果,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其实早已不堪重负。
梁冰说完就觉得太酸了,即便是联想到沈恪曾经的艰难处境而共情林眉,跟燕雪舟又有什麽关系呢
他欠了你们的吗
思及此,梁冰生怕被看出端倪,掩饰一般低下头去,但平时不呛她一句就难受的人怎麽可能听不出来,绷着脸问:“为了个外人,跟我阴阳怪气”
梁冰立刻服软,想去拉他的手,却被躲开,她俯身过来又去牵,他像是不吃她这套,索性将双手全揣进兜里,偏过脸轻嗤道:“就会惹我生气。”
“我不是有心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梁冰厚着脸皮弯下腰,直接将手插进他的口袋,没摸到手,却摸到一个硬质卡片,“什麽”
燕雪舟的脸色好转了些,掏出来,邀功似的在她面前挥了挥。
她眼前一亮,“我的学生证”
昨天从教室里出来时,他们几个人的学生证都被谭老先生收走了,非要找借口不上交也可以,但要留下学号,还得扣百分之二十的结课成绩。
“给我。”梁冰伸手去拿,却被燕雪舟举高,“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