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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第1页）

第12章

在一次家庭聚餐後，程家明的姐姐把我们拉到一旁，她的眼神里满是关切与担忧，轻声说道：“你们俩婚前没做婚检吧？我也是最近听朋友说，好多潜在的问题婚检就能查出来，对以後的生活和孩子都有影响。你们要不趁着现在，去医院把婚检补上，顺便再全面检查一下身体。要是真有什麽问题，咱们早发现就能早解决，心里也能早点踏实。一直拖着，反倒不是个事儿。”她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温度，却也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和程家明的心坎上。我们互相看了看，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无奈丶担忧，还有一丝对未知的忐忑。看来，去医院检查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容不得我们再拖延了。

“输卵管造影都是这样的”。护士把金属器械推进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放松点，只是看看输卵管通畅性。”护士第三次调整穿刺针角度，她胸牌上的“生殖医学科”在冷光灯下泛着青白的光。当第四波造影剂撕裂般灌入下腹，我痉挛着蜷缩成胎儿的姿势。程家明在观察窗外低头玩着手机，白大褂的衣角在空调风里轻轻晃动。他比我小两岁，鬓角的胡须在走廊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死死抓住检查床边缘，不锈钢的凉意渗进指缝。造影剂在体内奔涌的瞬间，仿佛有千根银针顺着血管游走。我死死咬住下唇，眼前炸开的黑斑里浮动着七彩光晕，喉间溢出的呜咽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幼兽。程家明终于从手机屏幕的蓝光里擡头，隔着观察窗的玻璃，我看见他翕动的唇形在说：“忍忍就过去了”-----每个字都像冰锥刺进鼓膜。

橡胶导管在瓷砖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伴随着细碎的哀鸣，造影室惨白的无影灯下，我像被钉在实验台上的标本般展开四肢。金属台面渗出的寒意穿透病号服，与体内奔涌的灼痛撕扯着每根神经。

当机械臂开始转动的瞬间，我听见自己指甲在金属边缘刮擦的刺响，走廊长椅的塑料皮面在程家明膝下吱呀作响，他始终没有摘下蓝牙耳机。我数着他拇指在屏幕上滑动的次数，数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数着镇痛泵最後一滴药液坠落的秒数。

直到下腹炸开的剧痛如海啸般淹没意识，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黏稠如沥青。模糊的视野里，检查室门框的金属条在剧烈摇晃。橡胶导管绊住脚踝的刹那，我听见膝盖撞击地砖的闷响，却像隔着厚重水幕。

程家明的皮鞋尖出现在模糊的视野边缘，他蹲下时带起的气流裹挟着古龙水尾调。“有这麽疼吗？那麽多人都做过这个检查，你要坚强一点。”他的声音如同遥远星系的信号，微弱而模糊。

走廊顶灯在视网膜上烙下光斑，我蜷缩在长椅上数他转身离去的脚步。远处护士站的电子钟跳动着血红数字，橡胶导管仍缠绕在手腕，像一截被斩断的脐带。

後来在协和医院的停车场，我看见他的手机吊坠上挂着送子观音。那个从五台山请来的玉坠，在我们新婚夜的床头洒下幽幽青光。北方的暖气烘得人鼻腔出血，他姐姐端来的助孕汤药在瓷碗里结出褐色薄膜。

离上次身体检查过去三个多月了，在回到津城的第二个周末，清晨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在窗前，却没能延续我甜美的梦乡，一阵莫名的悸动将我从梦中骤然惊醒。梦里，我悠然坐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满树绽放的粉红色花朵，恰似天边揉碎的晚霞，肆意倾洒着浪漫与温柔，微风拂过，花瓣如雪纷扬飘落。在椅子前方不远处，一棵小巧的树上挂满了如开心果般大小的果实，在斑驳光影中闪烁着诱人光泽，仿佛诉说着未知的惊喜。

从如梦似幻的梦境挣脱，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涌上心头。我顾不上梳理纷乱思绪，匆忙起身洗漱，而後直奔楼下药店。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我迅速挑选一支测孕棒，怀着忐忑与期待小跑回家。当看到测孕棒上那两条清晰分明的红线瞬间映入眼帘，巨大的喜悦如汹涌浪潮将我彻底淹没。今天，恰是距离那次检查後的第三个月，我惊喜的确认自己终于怀孕了。

抑制不住内心激动，我迫不及待拨通程家明的电话。电话刚接通，我便把天大的喜讯传递给他。电话那头先是一阵短暂沉默，紧接着传来他激动到哽咽的声音，随後便是喜极而泣的抽噎。听闻消息，他语气坚定又急切：“尧尧，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彼时，程家明正在公司忙碌，得知消息後，他立刻放下手头工作，脚步匆匆地朝家赶去。公司距离家不过几公里，可此刻在他心里，这段路却无比漫长。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打开门，程家明已站在门口，他微微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眼神中满是激动与喜悦，还有对我和宝宝的心疼与关切。他一把将我轻轻拥入怀中，声音带着未散尽的哽咽：“尧尧，辛苦你了。咱们终于要有自己的宝宝了！”他微微颤抖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肚子，仿佛在触摸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为这温馨一幕添上一抹金色光辉。他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地说：“尧尧，你可是我们老程家的大功臣啊……我爸四十九岁才有了我，这下可算是盼到了……”他的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情，如重锤般一下下撞击我的心，让我深切感受到这份喜悦背後承载的厚重期望与深情。

得知怀孕後，我经过深思熟虑，考虑到公司的工作十分繁忙，实在脱不开身，便连忙啓程回到了南城。在返程途中，我怀着满心的欢喜，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妈妈。电话那头瞬间传来妈妈激动的声音，她的喜悦透过听筒清晰地传了过来，“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得赶紧去南城照顾你，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太辛苦。”

妈妈的话就像冬日里的暖阳，让我心里暖烘烘的。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她，肯定笑得合不拢嘴，眼中满是即将迎接新生命的欣喜。“妈，不用这麽着急啦，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我虽然嘴上这麽说，但心里清楚，妈妈的关心和陪伴，是我此刻最渴望的。

“那怎麽行！你怀着宝宝呢，身边必须得有人照顾。你现在可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妈妈的语气不容置疑，透着深深的关切和疼爱。

挂了电话，我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心里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想到即将和妈妈在南城相聚，在她的陪伴下迎接宝宝的到来，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满心都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