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别自责
程棠玉脸色苍白,由于受到刺激导致子宫收缩不良而早産,手术过程中出血过多,抚过谢屿脸颊的手格外的凉。
谢屿怔了下,瞬间绷不住情绪,泪水开闸般涌出,彷佛还是十几年前那个醒来见不到妈妈就哇哇哭的小孩。
他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压抑着哭腔:“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程棠玉插着留置针的手覆在谢屿脑袋上,轻轻拍拍。
氧气面罩被呼出的气体蒙上白雾,她叹了声:“都当哥哥的人了……还这麽爱哭鼻子,羞不羞?妹妹……都没你能哭吧?”
谢屿擡起胳膊,胡乱擦了擦,盯着白色的病床,眼睛通红。
程棠玉刚从麻醉中苏醒,没什麽精神,视线落在谢屿红肿未消的左脸,嗔怨地瞪了谢良俊一眼:“你打孩子做什麽?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万一我……”
万一我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小屿该怎麽办?
既要承担丧母的痛苦还要饱受内心的愧疚和亲人的指责,他还那麽年轻,馀生该怎麽活?这当爹的就是……粗心!
但她看着双眼通红的丈夫,最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幸好活着出来了,否则她都怕谢良俊一个想不开跟她去了。
谢良俊张张嘴,“他该打”三个字在嘴边一转:“老婆教训的对,我以後好好跟他说。”
他这个糟心儿子打小就调皮捣蛋,三四岁的时候还只是人烦狗嫌,等到欠扁的青春叛逆期那真是能把人气个半死,但孩子再小也有自尊心,他从来没打过孩子的脸。
这次是真的气懵了。
他是打死都想不到他谢良俊的儿子竟然带着一个男人去酒店开房!还被人抓住了把柄!要是他老婆这次有个好歹,他真是……想都不敢想这个可能性。
谢屿哭得乱七八糟。
自打上了初中後他就没掉过一滴眼泪,今天就跟洪水泄洪似的,止不住。
谢屿哽咽着:“我该打,是我的错,是我害得您受罪了,还让妹妹那麽小就住保温箱,是我的错……”
程棠玉很疲惫,强打着精神道:“宝贝,妈妈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没有怪你,被推进急诊室的时候,妈妈一直想告诉你,别自责,可我当时太疼了,说不出来话。”
有些呼吸不畅,她缓了会儿,继续说着:“还好我挺过来了,不然我儿子得多难受,妈妈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什麽都没想,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着。”
谢屿嘴唇有些颤抖,“妈妈……”
程棠玉讲了太多话,实在是撑不住了,摸摸谢屿的脸:“你和小酌的事,等妈妈睡一觉,睡醒了再聊。”
谢屿点点头:“好,您好好歇会儿。”
说完想说的话,程棠玉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她算是一个开明的家长,乐于接受新事物,跟年轻人完全聊得来,从来没觉得和儿子有过代沟。
程棠玉平时还挺爱看耽美双男主小说的,她尊重并理解每个人不同的性取向。
可小说和现实毕竟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谢屿是她亲生的儿子,做母亲的,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安健康一生顺遂,但她没有办法平静的接受她儿子是一个同性恋。
在镇痛泵的作用下,程棠玉很快便睡着了,谢良俊为妻子掖了掖被子,递给谢屿一个眼神,示意他出来讲话。
谢屿知道他想说什麽,步履沉重的走出病房,轻轻关上门。
父子两人一前一後,走进旁边的安全通道。
妻女平安,谢良俊紧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他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厉声道:“你妈妈有多爱你,你知道吧?就不能让她省点心?少干点荒唐事,行吗!”
目前这种情况,低头认错是最好的选择,但谢屿心里很清楚,一步退就只能步步退。
谢屿哑声道:“爸,你和我妈从小教导我,绝不能仗着家境好就乱搞男女关系,要有担当要对对方负责,那我本本分分谈个恋爱我错了吗?”
谢良俊一脸的没眼看,神情复杂道:“老子让你不要乱搞男女关系!你就去搞男人???”
谢屿红肿着眼睛看他,纠正道:“爸,注意用词。”
谢良俊气得闭了闭眼睛,伸出食指狠狠指了指他:“我怎麽生出你这麽个东西!小兔崽子!”
谢屿低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弱弱插嘴道:“我是我妈生的。”
“…………”
谢良俊擡腿踹了他一脚,骂道:“少给我扯犊子!你给老子听好了!你跟陈酌赶紧给我断了!还本本分分谈恋爱,你本分个屁!你是谁啊谢屿!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干出这事儿也得让人戳脊梁骨!更何况你姓谢!你是我谢良俊的儿子!这要是传出去!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谢屿没躲,硬生生挨了,眉头都没皱一下:“爸,我的幸福跟你的脸面,哪个更重要?”
谢良俊被他发自灵魂的一问堵得卡壳,熊熊燃烧的怒火憋得他脸都红了:“你!不是你!你难道非要跟男的在一块才幸福吗?”
谢屿拍去裤子上的鞋印,“不是非跟男的在一块我才幸福,是我只有跟陈酌在一块才幸福,必须是陈酌,只能是陈酌,就像你老婆必须是我妈才行。”
谢良俊半晌才开口:“谢屿,这段时间你没课就往家来,我以为你长大了,知道心疼爸妈了,没想到你给我憋了个大的。”
他掐掐眉心:“你年纪小不懂事,但作为你亲爹,我不可能容许你这样胡闹!你妈妈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生育完体内激素会骤然下降,在你妈妈面前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你心里清楚。”
谢屿握了下拳,又松开,垂着眼:“我知道,我不会惹妈不开心,但是爸,我是认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跟陈酌,我们俩都是认真的。”
谢良俊皱着眉正想说什麽,手机突然响起,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是田秘书的电话。
他点下接听,听着那边讲话,语调沉沉:“是他?能确定吗?好,我知道了。”
谢屿听出是田秘书找出了那个匿名发送人,着急问:“爸,查出来了?是谁?”
谢良俊冷冷瞥他一眼:“蠢货,把柄送到人手上,自己得罪了谁,还不知道?”